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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伴凭栏看月生(18)

“我昨晚运功,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情。”

“什唔事?”牙刷让鬼医有些口齿不清。

“如果按照师父您所教的那些理论来看,我的任督二脉,貌似可能已经都通了。”

“那不好吗?”

“不是好不好,而是……师父,你已经知道我的任督二脉通了?”

鬼医没说话,而是绕过墨岘直接去吃早饭了。

“我昏迷那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放心吧,你贞洁仍在。”

“……”

直到鬼医呼噜噜喝了一碗稀饭,他才终于给了墨岘一个不是答案的答案:“等你要离开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墨岘等这个答案,一等却又是几年。

眨眼间他已经二十岁了,从落下崖来到今日,一共过了五个年头,原本的那个丑陋少年,如今已经是个翩翩青年了——戴着面具的翩翩青年。

鬼医也总算要让他离开了:“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把你留下吗?”离别前夜,师徒俩在小院中架起了酒桌,最后同桌而坐吃一顿送别宴。

“因为我丑。”墨岘记得鬼医早就说过原因。

“那是骗你的。”鬼医呵呵一笑,“根本不是因为你丑,而是你明明该有一张俊脸,却因一层硬皮,掩了真容,便如明珠蒙尘。于是看着你我便高兴,我虽毁了容貌,但至少还曾有过一段风光的时日,你却是半天的好日子也没无。但看着你,我便高兴了。”

墨岘撇嘴,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对比产生美。

“不过,我发现你这人并不像我想的那样,能让我高兴。你竟然丝毫不见痛苦忧伤,甚至连一点阴霾都没有。这哪里正常?”

墨岘低头听训,甚至犹豫着该不该说一句“对不起”。

鬼医却好像并无听他搭话的意思,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依旧自顾自的低语着:“不过反过来看,你这人倒还算不错。于是我觉得,或许不该让你做杂役,而是做徒弟。这次我倒是选对了,你做徒弟确实比做杂役好。”

墨岘心情复杂,特别是回想这几年鬼医以授徒之名,施加在他身上的种种手段……

“虽然你的医术依旧比不过我十中之一,武艺也是平平,至于琴棋书画更是不说也罢。”鬼医又喝了一杯。

墨岘默默低头,虽然鬼医这话说得别扭,但除了对武艺的评判之外,其他的倒也还算中肯……

医术一道,墨岘精通跌打损伤,外带内腑瘀伤,但其他的寻常疾病,他却到现在还分不清什么是内感外热,什么是体虚风寒。

弹琴他引不来凤凰,却能把天上飞过的候鸟惊下来——鬼医评论,墨岘的琴声介于弹棉花和拉弓弦的声音之间。

下棋,现在来看病的病患们,都知道鬼医的徒弟鬼面是个臭棋篓子,偏偏墨岘根本不知道自己臭在什么地方,实际上他对弈双方是输是赢,都至今不知道该如何评判——墨岘唯一一次看见鬼医流泪,就是因为两人下了半个时辰的棋。

写字,其实墨岘的字还算不错,只是鬼医说他写字有形而无神,至多也就是街边摆摊卖字画的水平,但比起其他三项也算是让鬼医欣慰了。

至于最后的画画,只能说,这同样也是一项需要天赋的技能……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墨岘如今的嗓音,他原本声音偏冷,但是将内力融会贯通后,声音不知为何提升了几度,由冷变温。娴静文雅的嗓音,就是鬼医也不得不承认听他说话,能让人心情舒适。所以曾一时心血来潮,让墨岘高歌一曲,结果……

墨岘用自己为典型,充分印证了声音好听,不一定五音能全。

“与我相比,你虽仍旧差了许多,但若是行走江湖,却也足够应付了。其实早该放你走了,可是……”鬼医夹了一口菜,“可是我真是舍不得你。”

这句话后边是不是还要加上“的菜”两字?墨岘心中虽是这么想着,但自然是不能说的。

“我也舍不得离开师父。”墨岘帮鬼医斟上酒。

“而且,当初说的是,你离开是为我报仇的。”

“徒儿自当遵命。”

“我知道你会履行诺言的,只是……我那仇家岂是好相与的?我躲在这,原本是为了寻机报复,但是,这世上果然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那些人非但没有个好歹,反而势力越来越大,日子越过越好。我不想让他们死得干脆,但若要让他们身败名裂,凄惨而死,却又哪里容易?”

“啪!”的一声,鬼医的酒杯被捏的粉碎。

“师父,我会尽力……”

“你不要误会,我说这些并不是逼你,而是说些事实。放你出去替我报仇,可能最后非但没法报仇,还要把你搭进去。我这辈子也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徒弟,也就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了。待日后我死了,清明烧纸还要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