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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伴凭栏看月生(3)

但如今的卢闰,却将这些笑闹全都当做了耳边风。他们唱自唱去,他径自挑他的水。如此跟着卢闰往来了两三趟,几个顽童的喉咙都唱得嘶哑了,却别说让卢闰手足无措,便是一个眼神也未得卢闰瞟过来,一个个不由得气愤了起来。

有人捡了石头便想去掷,却又想起卢闰险些丧命的事,就有些怕了。但却不是怕卢闰没了性命,而是那事害他们挨了责骂,甚至惊动了掌门,警告他们若有下次,便逐出截云派。

他们中孤儿只是少数,大多是山下猎户农人,又或小商小贩的子弟,但在家中与众多兄弟姐妹争食,哪比得上在这门派中快活,至少这里只许干活,便能吃得七分饱。如今这活还多有个丑鬼干,自己更是只需玩耍打闹便可。

但便如此放过这丑鬼?他们却又如何甘心。忍不住,众人便看向了卢律。

卢律倒也是不失众望,须臾便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第2章 离别

旁人欺辱卢闰,多是因为卢闰太过“出类拔萃”,且看来又弱小怯懦。而于他们这个年纪来讲,门派中虽也算衣食无忧,却毕竟太过无趣。便是卢闰来之前,也有几个弱小的孩子是惯常被欺辱的。不过是卢闰来之后,因他太过突出,“风头”都被抢了去而已。

至于那些原本受了欺辱的孩子,却也没有谁帮着卢闰出头,反而加入了欺辱人的行列。甚至动手动嘴之时比旁的人更狠更毒。

但是卢律欺辱卢闰,却不只是为了寻些开心。他入派时,实则已经四五岁了。具体多大他自己也是不知道的,必经无父无母的乞儿,哪里知道如何计算自己的年纪。但他流浪在外不得温饱,长得瘦小干枯,看起来也与三四岁的孩子无异。掌门收下他时,便将他和卢闰一概算作了三岁。

卢律年纪身材虽小,心眼却一点不小。数年流浪,早已让他见多了人情世故。刚入派时,正是因为他与卢闰年龄相仿,同时入派。因此他便被其他孩童算作了与卢闰一党,很是被欺辱了一番。

幸得卢律反应够快,一日晨间习武时,按着莫名所以的卢闰狠揍了一通。之后他虽被罚跪祖师像,更是整整一日不得吃饭,却也终于被其他孩童接纳了进去。

卢律一直便都记着初入门派时,被牵连欺辱的帐,更记得他之所以融入这里,还收纳了几个“手下”,皆是卢闰的功劳。于是他寻卢闰的晦气,便不止是为了快活,更是为了报仇与功利,卢律的“好法子”自然便是最多的。

卢闰又是担水朝厨房处走去,无意中瞥见卢律带着几个顽童重新摸了回来,只见他们衣裳下摆卷起,显是兜着什么。卢闰也知道不好,但这丁点大的地方却又让他哪里有处可躲,可逃?只得依旧自顾自的挑着水,谁知忽然之间,顽童们自衣裳下摆里抓起了什么,朝着他便掷了过来。

眨眼间,卢闰满头满身,稍带着两个盛满了水的桶中,都被顽童们投掷而来的东西打了个正着!

“丑鬼丑鬼!满身马粪!呜呼哀哉!变了臭鬼!”顽童们一边喊着新童谣,一边齐声哈哈笑着。

“丑鬼!我要告与王婆子,你将马粪装到了水桶里!”卢律更是站了出来,指着卢闰得意非凡。

那王婆子便是厨房的管事,最是苛刻吝啬的干瘦婆娘。虽不过是门派中的一个杂役,按理说身份连个记名弟子也是比不上的。但毕竟人家是个管事,对他们这些个名头好听,但实则不过是当杂役来用的“狗屁弟子”们,自然是愿打便打,愿骂便骂。听闻前几年王婆子便打死了个如他们这般大的弟子,但现如今她还不是依旧当着管事吃香喝辣?

卢闰叹了一声,自以为逃不过一顿打骂,几顿饥渴。但至于说被打死,王婆子那传闻他虽也听说过,但是卢闰自觉自己挨打的经验还算丰富,该是能挺过去。

“你小小年纪,怎地如此恶毒?”谁知一众顽童扔在为卢律的高明主意起哄,卢律也正得意洋洋挺胸抬头的享受“手下”们的恭维,一个少年却横插了进来。

说是少年其实还有些不足,该也只是十一二的年纪。头上虽梳着与他们一般的总角,身上的一身虽也是短衫打扮,但宝蓝色的缎子料一看便知价值不菲,那窄袖短襟该只是为了方便活动——日后卢闰才知,如此样式的衣衫名为箭衣,正是大多数武人的惯常服饰——脚上一双纯白的短靴,仔细看去竟还有漂亮的暗纹。

“你随我告诉师父去!”众人还在迷惑不解中,那少年已然走了过来,明明自己衣着光鲜,却不在意卢闰一身马粪,甚至半点犹豫也未有,便抓住了卢闰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