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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国舅(4)

“厉行。”那人朗笑道:“沈二公子这时候应该在国子监吧?尊师常与家父说起你,我也远远见过你几面,可惜一直没机会结识。”

沈适一脸困窘地把自己怎么被怀璋拉出墙外、怎么来到武学的事和盘托出,却没察觉厉行在听他说出怀璋的名字后脸色变了变。

等沈适说完,厉行才问道:“怀璋那小子跟你一起来?他在哪?”

沈适发现厉行这语气熟稔无比,顿时有些诧异:“厉兄与怀璋认识么……”

厉行沉着脸撇清:“不认识!”

这话明显带着丝赌气意味,沈适再怎么愚钝也不会信以为真。他转头指了指沙盘所在方向:“怀璋在那边。”

那边热闹依旧,怀璋也挤到了离沙盘最近的位置。他撩起了袖子,伸手在沙盘上方比比划划。众人本就吵得火热,哪曾发现怀璋根本不是武学的生员,听他插嘴,登时你一言我一语地与他争辩起来。见有人理会自己,怀璋说得更为兴高采烈——可惜他根本没有修习过兵法,自然败得惨烈。

可怀璋是谁?他天生就有种不服输的劲头,别人批了他一遍的话他立刻记得牢牢的,转头逮着谁犯了一样的错就甩回去,来来往往倒也吵得起劲。

厉行绕到后边,一把拎起乐在其中的怀璋,咬牙道:“你小子来做什么?”

众生员一见厉行,顿时静了下来:“厉师兄。”

怀璋正想骂人,一听这声音有些耳熟,连忙回头:“哟,大厉啊,你怎么也在这儿?”即使被揪着袍领,他依然嬉皮笑脸。

厉行脸彻底阴了,一松手把他扔到地上:“给我回你的国子监去!”

怀璋挥挥手说:“大比快开始了吧?不用招呼了,快去吧快去吧。”

“吴怀璋!”

“好了好了,怕了你了,我这就走。”怀璋随意正了正衣领,转头要走,脚步却突然顿住:“咦!厉老头怎么来了!”

厉行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连半个人影都没见着。这才想起自家老爹应当在兵营才是,怎么可能在这儿?可再回头,已经找不着怀璋的踪影了。

大比在即,他也唯有阴着脸前往大比的地点。

另一头,怀璋拖着呆愣着的沈适躲到了一边,瞧着四下搜寻的厉行哈哈大笑。他估摸着厉行也没有空闲再来逮自己了,于是大摇大摆地拖着沈适跑了出去,口里还没闲着:“武学可比国子监有趣多了,对吧?可惜有些人就是心胸狭窄,一刻都不许人多呆。”意有所指地瞥了正耍着长枪的厉行一眼,怀璋抬头四望,然后指着校场边的矮围栏说道:“走!上那儿!不仅看得远,还很凉快。”

一到高处,整个校场都收归眼底。校场两旁栽满翠竹,竹枝交错,风一起便沙沙作响。而那黑压压的一群生员聚集在北端,齐齐等候校尉训示。

出奇的是,这武学大比还有文试。隔得有些远,怀璋再怎么竖起耳朵都听不清那文试是怎么比的,顿时心痒无比,看样子颇想溜下去仔细瞧瞧。沈适可不敢再由着他胡作非为,连忙拉住他:“回头再找人问问就好。”

怀璋也觉得这会儿跑过去可能会被厉行扔出武学,于是打消了那念头,好奇地趴在栏杆上边探着脑袋张望,仿佛觉得每一项比试都无比新鲜。

许多年后,沈适总会记起约莫有这么一个午后,那炎炎夏日悬在半空,亮得叫人睁不开眼。下边是翠的松,碧的竹,在那儿比剑的有,比刀的有,你来我往高声争辩的也有——最出彩的是两个半大少年,年幼的手握长刀,出招必取要害;年长的手持长枪,不论对上何人都是进退有度,游刃有余。而在那松竹掩映的围栏之上,趴着个眼神透着明亮光彩的少年,大抵也只是十一二岁,没有日后那么多的烦忧,也没有那么多的纷争,有的只是那掠过耳边的风,跟那颗比风还要无拘无束的心。

第3章 不如不相见(上)

白天拖了国子监最好的生员外逃半日,怀璋心情十分畅快,仰躺在国子监的屋檐上侧耳生员们的议论。然而让他倍感无趣的是,听来听去大都在商讨着明日休沐要去哪儿玩耍。

哎哎,还能去哪儿,当然是回家。怀璋一骨碌地翻身,顺着树身攀过围墙,一溜烟地离开国子监。

对于汴京怀璋可谓熟门熟路,到坊市买了点吃食,遛过几个弯转到一处相对比较破败的房舍。油灯有些昏暗,仔细望去却见里头窗明几净,予人一种超然物外的宁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