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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国舅(69)

国舅爷旧话重提:“因而如今开始书院的建设正适合。等首批改良稻种得以推行,天下人必定会对苏兄之学另眼相看,书院也将得到重视,到时一切困难就迎刃而解了。”

苏正则沉默下来,国舅爷说得轻描淡写,可其中需要耗费的人力物力财力又岂会少。国舅爷这样不留余力地谋划,图的是什么?

他拱手问道:“不知国舅爷准备建一个怎么样的书院?”

“一切全由苏兄做主。”国舅爷做出保证:“吴某绝不插手。若非看中苏兄倡导的‘格物致知’,吴某也不会找上苏兄。而既然找上了苏兄,吴某自然不会横加干涉。”

苏正则沉吟片刻,便说先回岭南与众弟子和友人们商量之后再作决定。

国舅爷送走苏正则正要回府衙,却听亭上传来方笑世懒洋洋的语调:“你想推行理学?”原来他一直躺在亭顶上晒太阳。

“那确实是门实在的学问。推行算不上,只是帮他们一把罢了。”国舅爷答完,又问:“府衙的事都忙完了?”

“有阿宝在,不愁。”方笑世坐在翼然亭上远眺,见那无边的海接着蔚蓝的天,整颗心仿佛也随之开阔:“我发觉你这人越是扔到困境里,越是得心应手。两国大军压境,朝野人心惶惶,你却还有心思想别的。”

国舅爷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若不想得周全些,避过了眼前,也躲不了下回。”

方笑世跳下翼然亭:“所以你早在许多年前就开始布置了?”

“也没怎么布置,”国舅爷说:“商人求利,既然这些地方能赚钱,他们自然会去。生意做大了,当然要留点人在那边照料。这与我没有半点关系——我手上可没有人能派出去当细作。”

“那是。”方笑世点头:“往来各地的商队、船队,他们都是为利益而奔走。还有满天飞的鸽子也与你无关,是它们自己迁南徙北。”

听了方笑世连讥带讽的话,国舅爷只是笑,并不说话。

——

这些日子对于沈适来说有些难熬。他这个中书舍人负责的是起草诏令,参与诸多机密事宜,赵德御给国舅爷的诏书就是他经手的。

随着各方的消息逐渐传来,沈适的心情也有些复杂:看来国舅爷重获圣心的日子不远了。

到了休沐日,沈适照旧去拜访恩师李老。李老正在教几个小辈练字,见沈适来了就让他们自己先练着,与他走往书房。

沈适喜道:“老师的精神好了不少。”

“又老了一岁,老夫也想通了不少,每日教教几个娃子,倒也快活。”李老拄杖向前走着:“怎么?你在朝里遇到了什么难事?”

“关于吴国舅。”沈适说:“这次的事一了,官家可能要将他召回了。”

李老淡道:“召回就召回。”

沈适忙问:“老师的意思是……”

“从之,以前是老夫教错了你,”李老说:“老夫一意要你与他相抗,却忘了你的本心。你不应羁与这些事里,而该想着如何为天下百姓谋福。至于吴大国舅,没做错你自不必管,有错,你也不要顾念了,公平处事便是。”

见时经十年,李老终于放下对国舅爷的心结,沈适喜不自胜。

李老与沈适谈了些朝堂的事,就推说有些疲乏,让他先回去。只是送走沈适之后,他又回到书桌前打开一个檀木匣子,取出里边的东西重新看了一遍。

看完之后他又忍不住骂道:“我倒要看看你能捣鼓出什么名堂!我倒要看看,倒要看看!”说着又再书房内来回踱步。

这匣子是他寿辰当晚有人悄然送来的,最上头的一封信写得龙飞凤舞,却又十分简短,大意为“偶得此物,请君阅览”。再往下看,竟然是摆得整整齐齐的一些文稿。而且是他非常熟悉的文稿——当年那个吴家小子在他的逼迫下呈交上来的功课!有的字迹潦草,明显是敷衍;有的前半段令人拍案叫绝,后半段却让他气得捋断了几根须——这种顽劣的做派,他怎么可能不记得!当初他总要威逼利用许久,才能逼这小子正正经经地写一次策论。

如果说沈适是那种最不用操心的学生,那么那个吴家小子则是最要上心的学生。可是他却不会让人失望,逼一逼,也常常能给人惊喜。虽然难管教,可聪敏过人,是自己最喜爱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