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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国舅(89)

厉行沉默半饷,叫来亲兵让他把相关的人都喊过来。

就在这时,一个传令兵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大帅,不好了!东军……东军败了!耶律衍那狗贼扒开了下游大堤,把东军淹了!韩宜将军生死不明!”

厉行还没做出反应,国舅爷就觉得胸口被狠狠地捶了一拳。原来百般算计都算不过时势变幻!原来自以为尽善尽美的布局不过是一场笑话!原来完整的北地终究是拿不回来!

淹掉的岂止是东路军?还有良田!还有百姓!还有无数人的家园!

接下来呢?

压抑不住的痛楚从四肢百骸钻心而来,国舅爷只觉所有力气都被抽离。

这一次真的病倒了。

第45章

正是夜深时分,帐内灯火忽明忽暗。偶尔有只灰蛾子扑向焰心,立即被烧得滋滋作响。李宝坐在灯前打盹,突然一激灵,睁大眼看向国舅爷躺着的横塌:“先生,你醒了?”

国舅爷坐了起来。他很少病,所以这一次急病来得很凶,随军的大夫都束手无策,只能下几个中规中矩的验方听其自然。

国舅爷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唯有问道:“大军开拔了吗?”

“没有。”李宝急忙给国舅爷倒了水:“厉帅说要静观其变。也没有分兵救援西路,只命人通报朝廷,让朝廷另派援军。”

“分兵确实不是良策,眼下要做的是阻止耶律图重施故技……”提起几近疯狂的耶律图,国舅爷只觉胸口闷着一股气。等瘀滞的血气稍稍缓了缓,他又问:“你方先生呢?”

李宝支吾:“方先生他……他离营了,什么也没说,只叫我好好地照顾先生。”

国舅爷似乎并不意外:“我病了多久?”

怎么先生好像知道方先生要去做什么?李宝有些纳闷。不过他一直搞不清楚他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如实回答:“四天。”

“够久的……”

李宝劝说:“先生还是继续休息吧,厉帅还没有乱掉阵脚,军中稳着呢!”

“我醒着也没什么能做的。”国舅爷静静地坐了一会儿:“阿宝你帮我去找一下郝光,把他请到这里来……”

这时帐外传来一声冷哼,郝光撩开帐门走了进来:“前面还不肯见我,怎么这会儿又来找了?”他锃亮的光头上滴着水,身上的衣服也湿漉漉地,似乎在外面站了很久。

国舅爷叹了口气:“大光。”要说谁跟他相交最久,那要数郝光。在他最无忧无虑的那段岁月里,郝光就是他要好的玩伴,那时老爹穷得买不起笔墨,他就撺掇郝光帮他卖蛐蛐,还有蛐蛐笼。后来这事被老方丈发现,差点害郝光被逐出大竹寺。后来他随着义父到了汴京,大光很快又跟来了。再后来,虽然郝光深入狄境,而自己呆在临京,一年到头聚少离多。可若要论谁最了解自己,那还是要数郝光。

“那个姓方的脾气跟你一样,无关要紧的事做得要多张扬有多张扬,真要来真的却一声不吭。”郝光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等我发现,已经追不上了。虽然当初他可以躲开萧进的追杀,可不代表他能在大军中来去自如。你们可真不让人消停……”

听郝光气得连“姓方的”都说了出来,国舅爷不由笑了,不过那笑转眼即逝:“都说富贵险中求,存亡又何尝不是险中求……他会没事的。”只是眼里却有着掩不住的担忧。

而“姓方的”正坐在羯族大营之中,坐在正中央的赫然是当初化名元清入了吴府的羯族三少主敕也南。手持豹令,又是当初突卢大将军的亲生儿子,夺得兵权是自然的。

“方先生的意思是,要我羯族叛狄投明?”若说当年的元清是冷漠,那如今的敕也南则是让人凛然——兴许是跟两个兄长那段你死我活的斗争让他彻底成熟起来。

“不是。”方笑世说:“同样是大草原的雄鹰,同样骁勇善战,难道羯族就不曾想过要取狄而代之?”

敕也南直直地看着眼前这个自称东明来使的明人:“你不是东明朝廷派来的。”他话一落音,周围的羯族护卫已经拔出大刀。

看着那耀亮的刀锋,方笑世丝毫不惧。心里想到的居然是当年孤身入狄营的国舅爷,那些事国舅爷从来没提起过,大概也永远不会跟别人说起。只是那时不及弱冠的国舅爷能让高丽使者惊惧至今、能让萧进和耶律图另眼相待……恐怕其中的曲折与凶险远不是旁人能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