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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国舅(91)

“阿宝说得没错,你们两个都是喜欢当甩手掌柜的人。”郝光口里抱怨着,眼底却着实欢喜。有了附族这一条线,要阻止耶律图就有把握得多了。

方笑世却没再说话,任由最后的意志支撑着双脚移向国舅爷所在的营帐。等看到国舅爷安安分分地横坐在榻上看书,才松了口气。

似乎是察觉他的归来,国舅爷搁下手里的册子,抬头看着赶了几天路的方笑世。彼此都不是年少气盛的人了,也说过“不求相知相许相爱”,只是到头来终究还是纠缠到密不可分。

“我说过,我没那么容易死。”国舅爷道:“就算有些灰心丧意,我也没那么容易倒下。那些义父来不及看到的事情、那些老师来不及看到的事情……那些父亲盼不到的清明,我都要一一看到。等北地战事了了,我们要扶持寒门士子,平衡南北纷争,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听到他说“我们”,方笑世只觉心里百味杂陈,见他精神不错,也就心安了:“我只是想知道当初你入金营的感觉。不过敕也南没有刁难,没有在我眼前奸淫东明妇孺,没有在我眼前油烹王孙肉……”有些事,真的宁愿不知道。若非了解了那么多,也不会一点一点地深陷。

方笑世觉得自己这辈子就在国舅爷身上狠狠地栽了。

两个人一个病、一个累,李宝送来稀粥以后就躺在榻上沉沉地睡了过去。等到国舅爷再次醒来,天已大亮,朦朦胧胧的阳光从外面透进来,给人一种敞明无比的感觉。

李宝一直守在桌前,见国舅爷醒了,喜笑颜开:“先生,北边的事就要定了!耶律图的意图败露,狄国附族一起反叛!他们狗咬狗咬得越欢我们就越有利。”

国舅爷只是淡应:“那就好。”

方笑世也被李宝的动静吵醒了:“阿宝,你怎么不去郝大师那边帮忙?”

李宝说:“大军已经开始调动了,郝大师要我过来看看。但我见你们睡得熟就没喊。”

国舅爷没准备去掺和厉行的调度,简单地漱洗之后就走到桌前,由李宝口述,自己动笔,一一言明军中诸事。监军的职责本来就是代替朝廷监督大军,将这边的情况如实传回临京是他的本分。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北边军心渐稳,南边朝廷却流言四起。尤其是东军失利的消息传来以后,不少人都动摇了,最后还是退居宫中的赵德御出面压下了所有争议。

收到国舅爷的折子,赵瑷拿着它走进赵德御的书房。赵德御早已不再问政,接到国舅爷的奏报时却总要看一遍。

赵瑷跟赵德御始终不怎么亲,只能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候赵德御训示。

可这次赵德御却把国舅爷的折子放到一边,抬头说:“瑷儿,你比珏儿要稳,所以我选了你。杨攸是个可用之才,可是为人有些执拗,你要好好把握。这个人用得好了,你可能得到蜀中杨家的支持,更何况他还有个二哥在厉家军中……厉家军虽然能震慑狄人,但终究不是握在朝廷手里的,这次东军失利你要好好安抚。”

“瑷儿知道了。”

赵德御问:“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我只看国舅的折子?”

赵瑷有些迟疑,但还是点点头。即使知道国舅爷确实有能耐,可赵德御对他的宠信实在是太过了。难道满朝文武都比不过他一个人?

“因为他从来不对我说谎。”赵德御说:“国舅跟那些满口大义的人不同,虽然你们都认为他只为我做事,但他不是。他想要做的,恐怕只有李老才能了解。你可曾想过平日隐而不出的李老为何会将遗作传遍天下?”

赵瑷摇头。当初国舅爷曾叫自己多向李老请教,他还有些吃惊。

“你不知道,那时在汴京,他可是李老最看重的弟子,无论是文会还是大宴,李老都会带上他。沈从之本来就是世家出身,反倒不用李老这么提携,自然也没那么亲近。”赵德御顿了顿:“我就是那时候认识国舅的,那时的他跟现在很不一样……不说也罢。你只需要知道,李老死前所做的,不是为名为利,只是为了推动北伐。而国舅一向所做的,也相去不远。这些事我都看得清楚,眼下说出来是想问一句……你敢不敢继续用国舅?”

听出赵德御话里明明白白的退意,赵瑷往地上一跪:“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