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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回亿万次之后(116)

这是柏拉图城戒严最高的时间,某种意义上,也是犯罪最低与最高的时间点。

平民性质的犯罪,如普通的盗窃,抢劫,斗殴等等,在这个时间,发生率降低到了谷地,而另外一类有形无形的犯罪,如文件数据上的双方交锋,重要政要人员的身份转换,关键人员的生死……这些犯罪影响的,小的是一个或大或小派系的命运,大的是一整个星区的命运。

在以往,大选期间政要人员收到暗杀,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然而,在这一次竞选中,重要人员遭遇暗杀身亡,就成了引爆局势的那条导火索。

阿道克少将被暗杀了。

发现的时候,他被钉死在墙壁上,一把黑金的刀鞘钉入了他的咽喉。他低垂着头,面朝着代表第三区政治权利核心的星区会议大厦,死亡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一位忏悔者,画面充斥着一种诡异的宗教感。

以阿道克少将的死,这段时间以来备受压制的裴拉开始有力地发难。

——因为阿瓦尔没有预测到这次犯罪,也没有检测到这次犯罪。

军方没能找到杀死阿道克少将的凶手。

“……既然他们声称阿瓦尔犯罪系统能够监测犯罪,那么缘何连军方要员阿道克少校被暗杀都无法监测到呢?”屏幕上,裴拉议员的幕僚款款而谈,“又或者,请允许我做一个大胆的推测,这一次阿道克先生的遇害,就是出自于科迪特将军的授意?”

图穷匕见。

阿瓦尔监测系统的出现已将将国会派逼上了危险的悬崖,双方之间已经完全没有必要再做虚伪的表面和谐,所有的发言怎么犀利怎么尖锐怎么来。

刀锋出鞘,余者只有生死。

“如果这一次谋杀,是出于阿瓦尔系统并没有如同军方宣称的那么强大,那么,他们又有什么理由,什么样的立场,为了一个不知道准确率如何,监测率如何的系统来牺牲所有公民的隐私与自由?”

“如果阿瓦尔系统的确是强大的,而它之所以没有监测出来,或者换句话说,是没有公示于公众面前,是因为阿道克先生被杀实则受到了科迪特将军的授意,所以军方隐匿了这一犯罪。那么,我们不允许科迪特将军回避这样一个问题——

既然阿瓦尔系统的核心是由军方控制,请你们告诉所有人,我们该如何相信,你们不会成为犯罪本身?我们该如何相信,阿瓦尔系统是透明且公平的?

监守自盗,无异是最为可怕也最为强大的犯罪。

在此,我坚决反对军方对阿瓦尔系统的绝对控制,我要求,阿瓦尔系统理所当然地应当得到国会的管辖,军方有绝对的必要交出阿瓦尔的核心控制。”

穿着黑礼服的幕僚们慷慨陈词,言语犀利。

江戈也在看着这一场发言。

他坐在如弯月般飞起的檐角上。

这是一座古地球时期东方式的传统建筑,红墙金顶琉璃瓦,走兽游龙白玉台。看着它,就像诗词的古老韵律就跨过了遥远的时间而来。

坐在檐角上的人与这座天工般恢弘大气的建筑融为一体。

他穿着同朱墙一个颜色的绯红鹤氅,鹤氅被掠过屋顶的风吹得翻卷拂动起来,白鹤就在翻卷的流云里翩然欲飞。朦胧的光落在青年的脸上,半边干干净净,素净如稚子,半边浓墨重彩,妖冶如鬼魅。

他提着刀。

黑色的刀鞘上有黄金装饰的花纹。

一面小小的光屏浮在他的面前,播放着这段时间的军方国会的唇齿交锋。

在屋檐之下,人来人往。

但是古怪离奇的是,没有人抬头看向坐在檐角上的年轻人一眼,就好像那是一个虚幻的幽灵般的样子。

他们看不到他。

鬼魅一般的江戈就这样坐在风里,一手提着刀。

看完了国会派的最新发言,江戈关掉了这个界面,调出了通讯页。

屏幕停留在那条短短的,没有来者没有时间的通讯上。

——哥哥。

这是他这次重生之后,唯一一次,鸦九同他的联系。

只有这一则短短的讯息。

江戈注视着“哥哥”这两个字,想起在启明塔内,十二三岁模样的男孩站在金属的地面上,轻轻地喊着他哥哥。

鸦九的确是个孩子。

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拥有自我意识的人工智能,他孤独了那么久,孤独到有一个人出现,对他说,他们是同类,他就那么欣喜,认定自己真的有了个兄长。

江戈站起身。

他当初应该再多和鸦九说一条训诫的,是他的失职了。

他应该告诉鸦九,不用担心哥哥,应该是由哥哥来保护弟弟的,而不是弟弟为了哥哥千里迢迢地来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