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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同人)我在故宫装猫的日子(61)+番外

“然天下国主养谋士者众,可兼听者寡,”站在少年背后的太傅毫不遮掩面上苦涩。他手中动作却极其流畅, 小皇子的发丝柔软,但却极不听话, 并不常为人冠发的太傅手上有些笨拙,口中却极其伶俐:“臣亦曾劝过他人,其驳曰韩子曾书「独视者谓明,独听者为聪。能独断者,主天下」却不知其本非韩子言,而为申子。

申子原先是告诫君王莫要在言论之初便定下结论,如此善言者便不可说其反对意见,且为王者恰恰是要兼听相反意见,方才以独思将其采纳。”

“却为人误解至此……”

翟邑慢慢为少年戴上小冠,以木簪穿过将其固定,正要离开,却听少年一句:“太傅是想要本王如何施为?”

他的动作顿住了。

他从未听过夏安然如此声音,平静无波之下却仿佛藏着涡流。这一刻,翟邑只能退后两步,大礼拜下。

“臣希望殿下儒法兼修。”

修习儒、法,却不习如今所推崇的黄老。

太傅这般言语若是被旁人听见定会责其误人子弟,然此时翟太傅却如破釜沉舟一般,紧盯着夏安然的目光像是看到了最后的光明,如此姿态让夏安然讷言。

“臣不才,可授殿下法之道,韩御史主习儒教,臣以为唯有以儒为骨,法为筋,儒法并治,方可安民心,也……”

“安陛下之心。”

“黄老之说并无过错,然已不适应如今局势。”

“去岁七国之乱便是祸起黄老。”

“诸侯国内无法亦无天,民众只识藩王不认帝王,财政、军权全归藩王一人,而藩国是否忠于陛下亦是全看藩王一人,如此怎能不乱。”

“先前不乱,全是因为藩王年幼,国之权势握于丞相太傅手中,待到殿下长大,自会想要握牢权势,将太傅、丞相换成自己人。”

“殿下,恕臣失仪,”

“七国之乱不过在去岁,”

“而下一次的七国之乱,便在殿下等皇子长成之日。”

小国王沉默了,豆灯在小少年漂亮的脸蛋上投下了一层光晕,作为藩王的一员,他静静看着这位自己的太傅。二人沉默久久,直至杯中茶水全数转凉,亦是无人言语。

“所以……”夏安然缓缓开口,“太傅是想要本王,肃朝野,正汉法,立父王君威,对吗?”

“是。”

“太傅亦是想让本王即便到了未来,亦是放手政权,将中山国管制之权交由丞相和太傅,是吗?”

“是。”

一连两个“是”,让小国王的心里沉甸甸的,他有些无奈地说道:“太傅还真是耿直直言,莫非你当真不怕本王生气?”

这一次,他听到了他的太傅语气中带着些笑意地回道:“回殿下,臣不怕。”

“臣观殿下,行政有管子之风,且殿下少慧,如今所行之事,与臣所设之途本无二致,既如此,殿下自不会责怪臣。”

“臣斗胆,殿下……当习得法家。”

他这短短一句,让夏安然愣住了。

管子即管仲。

其为春秋思想家的先锋人物,亦是法家的代表,其留世最广的一句话便是“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

而事实上,他的确学过管子,准确地说,是刘胜学过。

刘胜能够学习管仲相关的信息其实是他的母亲贾夫人教的。

贾夫人是一个神奇的女子,她是一个彻头彻尾隐藏得极好的法家学者。

但她在教授一双幼子之时,便主要是选择了管子之言而不是韩非。

和他著名的法家后辈韩非以及商鞅所不同的是,管子虽“以法治国”,却也明说“刑罚不足以畏其意,杀戮不足以服其心”,明确表明刑罚和杀戮只是一种手段,但其基石终究是以让百姓心悦诚服,并且愿意自我遵守,以认可其法律正确性庄严性为目的。

严格来说,管子虽是法家,但不如说他是法儒一家,且其很多观念都和后世经济学相关知识雷同。

“太傅先起来吧,”夏安然抬手将人扶起。翟邑顺势而起,对上了他的学生的目光,如他所思一般,少年目中清亮如旧,全无晦色。

耀眼得仿佛天际启明星。

于是他笑了。

“太傅是怎么看出来的?”小少年有些疑惑。他攒眉思索半响,自觉自己从来没有说过类似的理论。

他虽有刘胜的知识,但是到底不习惯文言文,所以应该不会时不时掉书袋。

而且这到底不是他自己的知识,哪里会按照所学施为?

然后他就惨遭老师的连环打脸。

“殿下自梁国行来,自知梁王加收关税,中山国贯通四方,贸易极盛,殿下已是极其缺钱,却不加关税。”

“正是管子的「关市不征」。”

“殿下择人才不由簪缨举荐,而亲自出题测之,就其所擅之处而任官。”

“「成器不课不用,察能授官」”

“而最重要的是——”翟太傅露出了一抹笑,他今年不过而立之年,这一笑竟然笑得有些桀骜之感,“通货积财,富国强兵,殿下如今便是在做这个吧?”

是,全中。?

他此次前去长安,亦是为了打开中山国的外销之路。

不赚钱富民,哪来的钱组装军队。

但同时,他和管仲想要走的路并不完全一样。

管仲使用的其实是“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这条路,即扶持一部分大财阀,让这些大财阀带领全国的经济飞。

但是这条路带来的后果,在明朝就能知道。沿海商贩无法无天至极,一者以大资本投入政坛,二者为了巨大利益甚至不惜出卖灵魂,连假装倭寇袭击来往商队之事都能干得出来。

企业良知必须被道德底线拴住,如果圈不住,只能用法治之,但如果财阀有了制定法律的权利了呢?

同理,诸侯王的势力也必须被削弱。

哪怕他真的不管这是任务世界揭竿为皇,做的也会是和汉武帝一样的事情。

所以他没有选择扶持零散商家,而是以“国营”经营为主。国营的活力不如私营,却比起私营更好控制,在资本的初时积累阶段也更不容易做出“竭泽而渔”之类的举动。

而他到时候若是没能改变他弟弟刘彻的想法,刘彻还是走了那条重农抑商穷兵黩武之路。届时国营被解散,资本转为私营,垄断被打破转为商业合理竞争,也是时代的必然选择。

当夜,翟太傅走夜路赶回卢奴,夏安然自始至终没有答应他什么。他虽然已经有了觉悟,但是到底还是想要试一下能不能改变这位武皇帝人生后半段的晦暗。

能不能改掉那惨烈的人口死伤过半的“穷兵黩武”。

能不能改变那——与国有功,与民有罪。

我最爱的民族,不应当有那一番劫难。

我最尊敬的帝王,也不应当有那一污迹。

所以哪怕他知道他的确应该如太傅所说,法立国,儒治国,然后在成年后乖乖将政权交给国相,当一个闲散国王。

但在翟邑提出那一刻,胸口沸腾的怒气却告诉他——不,你不愿意。

你不愿意毫无改变,即便这是虚假的任务世界。

你不愿意顺着历史轨迹活出刘胜的模样,即便他一生顺遂,荣光无限。

「滴——」

「系统提示,宿主情绪突破临界值,满足解锁任务。」

「宿主进入任务世界前曾经留下一句话作为任务提示,宿主是否听取。」

「是。」

「宿主,系统的服务对象是你。」

一瞬间,夏安然仿若能够看到面前笼罩的一层厚纱被猛然间揭开。

他只觉满心的恍然,胸肺间的郁气猛然间一轻,只觉得畅快无比。

少年深吸一口气,初春深夜的寒意伴随着春雪的芳香沁入他脾胃之间,整个人瞬时间清醒。

原来,如此!?

他做了一个晚上乱七八糟的梦,无一不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