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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驸马爷(391)+番外

可真正跨出了那一步,他却有些迷茫了。他和赵崇昭都像一头扎进了荒原里的人,举目四望,到处都空茫茫一片,谁都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谁都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靠得太近。

现在绝对不是踟蹰的时候。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啊。

谢则安心中有了计较,与赵昂分别后骑马回京。

经过姚府时,谢则安停了下来。他向门房报了姓名,求见姚鼎言。

姚鼎言正好在家,听到谢则安在外面时停顿片刻,最终还是说:“去请他进来。”

师徒相见,气氛有些沉滞。

姚鼎言先开了口:“三郎你来见我,不是想和我无言相对吧?”

谢则安唇动了动,叹了口气,说道:“我现在想尽进制置三司条例司,是不是太晚了?”

姚鼎言眉头一跳,认认真真地扫了谢则安几眼,说:“你对新法有偏见,我不能让你进去。”

谢则安仰起头与姚鼎言对视:“因为先生找到了更满意的学生对吗?”

谢则安语气很平静,姚鼎言的心脏却被钝刀子割了一下。到底是自己亲手带出来的学生,过去的种种浮现在眼前,姚鼎言心中有些不忍。可吕宽说得对,谢则安在西夏“试行”新法根本是故意把新法引向不好的方向,那样的失败虽然有参考的价值,却也非常容易动摇人心。

他准备了那么多年,决不允许这种事在自己眼皮底下发生,即使做出这种事的人是自己曾经最看好的学生也不行。

姚鼎言说:“三郎,我曾经也希望我们是一心的。”

谢则安听到“曾经”两个字,已经明了姚鼎言的意思。他来这么一趟,本来就没什么意思,他们能劝得赵崇昭把他排除在外,自然不会再考虑让他加入。

谢则安站起来与姚鼎言道别,踏出姚鼎言书房后,他看见了吕宽。吕宽站在回廊边朝他微微一笑,说道:“谢三郎?久仰大名。”

谢则安静静地看着他。

吕宽说:“你说动了端王殿下,我只能东施效颦,试着说服陛下了。”他上前一步,“我想不明白的是,明明陛下比端王殿下更好拿捏,你怎么没把他抓在手里……哦,我知道了,你记挂着你与他的情谊。既然你做出了这么愚蠢的事,那你也别怪我不客气。毕竟不是人人都像你,什么野心都没有——不对,你的野心更大,你是想着要和一国之君携手并进啊。谢三郎,这么天真的你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谢则安笑了起来:“现在就耀武扬威,不觉得太早了吗?”他看着吕宽,“你想不出对我下手的办法,想用言语让我自乱阵脚吧?说实话,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情谊,什么携手并进,我一点都听不懂。”

吕宽面色微沉。

谢则安做事确实谨慎,叫人拿不住错处。明明谢则安做的每一件事都非常出格,偏偏谁都找不出他不对的地方,他再怎么不甘,也只能基于肯定谢则安所做的一切的基础上,引偏姚鼎言和赵崇昭对谢则安的看法。

这样做确实挺有效,一切都在他的预期之中。

可谢则安这人太难捉摸,即使已经离间了他和姚鼎言、赵崇昭之间的关系,吕宽心里还是没底。谢则安在凉州时明明已经和赵崇昭离心,却还是轻而易举地翻云覆雨。

有这么一个人在,实在让他如芒在背。

吕宽冷笑不语。

谢则安也不在多言,越过吕宽离开姚府。

吕宽眼睛却是够利,一眼看出了他对赵崇昭不太一样。他不是不通算计、不通谋略的人,正相反,他比谁都懂钻营、爱钻营。正如吕宽所看到的那样,他对于能利用的人都是极尽可能地拿捏在手,难得有个没捏住的,吕宽怎么会发现不了?

自己会有这么纯良的一面,连谢则安都觉得吃惊啊。

可人这一辈子,总要有那么一点儿需要坚守的东西。

谢则安平静地回到府中。

谢老爷子去得突然,并不在谢则安的预料之中。谢则安这段时间谢绝了所有应酬,闭门著书。这次他写的并不是什么艰涩内容,而是一本《与曾祖书》。《与曾祖书》里是以信件形式记录他们兄妹三人与谢老爷子相处的点滴,写的都是日常小事,字句清新隽永,逗趣的地方非常逗趣,感人的地方非常感人,语句中没提到半句自己对谢老爷子的哀思,字里行间却溢满兄妹三人对谢老爷子的孺慕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