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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牧场(584)+番外

西北这一带就是这种发展的结果。

在阿古拉与胡勒根的牧场之间有个小城,这小城一把手很给力,前些年拉了不少投资商,大大小小的化工厂都在那边落户。

随着这几年昌沧大力推进农业发展,这座不起眼的小城就成了昌沧的“农药中心”,那边还把其中一家农药厂树为典范,把厂长鼓吹为“农药大王”。

这一点在地图册上也有记录。

袁宁合上地图册,更为确定自己心里的猜想。

这个地方有砷矿,所以大部分农药厂生产的农药很可能都含砷。含砷的废水不好好处理可能会污染水源,含砷的农药会残留在地里和植物里。这边又大规模种植棉花,连带地棉花厂也很兴旺。棉花里残留的砷在棉花厂处理棉花的过程中又会扩散到空气中——也就是说这边的水源、土地、空气都有可能被污染,从胡勒根的牧场和这个地方的距离来看,更接近农药厂和棉花厂的地方污染程度恐怕更严重。

这座小小的城市把农药厂当成支柱产业来支持,几乎消化了整个昌沧的农药市场。可是经济上去了,其他方面呢?

袁宁叹了口气,在检测结果出来之前只能暂时放下这件事。他先去和罗元良会合,找跟第二个牧场的主人见面谈买牧场的事。

牧场主人心里有个航海梦,要去沿岸地区发展航海事业,已经蠢蠢欲动许多年。听阿古拉说有人想买牧场对方就坐不住了,主动压低价钱想快点出手。

双方的目的很一致,罗元良在牧场里再仔细地转了几圈,第三天就拍板定案,和袁宁一块去办了购买手续。

新牧场到手,袁宁本来应该和罗元良一起好好清整,结果检测中心那边来电话了——检测结果已经出来,水样里的砷含量果然明显超标。

袁宁心里咯噔一跳。他没有犹豫,打电话给费校长请他帮忙找两个能牵头的人,一个负责带人沿岸定点取样,确定污染源和污染程度;一个带人把附近饮用相同水源的村子都走访一遍,把疑似有砷中毒迹象的人都进行采样,确定患病率。

费校长本来对袁宁又跑了出去非常不满,听袁宁这么一说,也凝重起来。他说:“你又惹上事了?”

为什么每个人都常常用这句话来问候他,频率简直就跟“吃了吗”一样!袁宁反驳:“没有!”他有些担忧,又补充,“只是看过一些研究,买牧场时又正好发现有不少人的症状对上了。我查过那边的情况,大致有了确定了污染源在哪,但这种事不能主观臆断,所以想让专业的来。”搞研究搞调查这方面还是费校长比较擅长。

费校长沉吟片刻,答应下来:“那行,我给你找人。”

这对别人来说或许有点难度,但对费校长而言却易如反掌,当天下午费校长就让袁宁去和两边的人接触,项目他可以批过去,资金他也可以帮忙申请,但能不能谈成还得看袁宁自己的忽悠本领。

在听完袁宁所说的情况之后两个费校长推荐的人都神色凝重,这事他们都见过太多了,为了蝇头小利把人不当人,把自己的家乡往狠里糟蹋,着实叫人愤怒。

可愤怒又能怎么样?

胳膊拧不过大腿!在所有人都热火朝天搞发展的时期,谁跳出来泼冷水就是众矢之的。他们也想挺直腰板不畏强权,发现了问题就伸手挡住经济发展的滚滚车轮——可是难啊!

容易赚钱的、容易成功的项目到哪都大开绿灯,愿意投资的、愿意批资金的一大把;一些敏感的项目却恰恰相反,处处都是红灯:立不了项,招不来人,调查容易受阻,成果出了也发表不了。

想要突破这重重阻碍,必须有人在后面大力支持。

他们原本只是单纯的学术研究者,却不得不在现实面前妥协,做一些“有用的”、“有益的”研究。

两人叹着气给袁宁交底:“取样调查可以交给我们,但有些事我们实在不擅长。就算我们把事情查清楚了,事情也不一定会有结果。”

袁宁可是跟着章修严整顿过怀庆那边一众污染企业的,哪会不明白其中关窍?他没有把自己的背景拉出来扯虎皮忽悠人,而是认真说:“有些事即使很难,也总要有人去做。”

见从袁宁口里挖不出一句保证来,两人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里的犹豫。

袁宁缓声说:“两位老师应该比我更清楚有些事情放任下去会是什么结果。对,你也不管,我也不管,两眼一闭,天下太平,日子自然特别舒坦。可是,”他指了指地图上画了红圈的村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承受着疾病带来的痛苦,却不知道这病因何而生。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日辛勤劳作,一家子人甚至一村人千辛万苦地去供养,也许也只供养出一个高中生,三年五年考出一个大学生都是天大的稀奇事。所以他们不会知道他们所喝的水、所吃的食物——甚至说呼吸的空气,都有可能是他们痛苦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