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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想害我(221)

难得有一日和他独处,我哪舍得这么睡过去,但眼皮又一个劲地直打架。我对他说:“你陪我一起睡。”

“好,你去隔壁榻上睡,我在旁边陪你。”

这算什么一起睡嘛!“不要。”

虞重锐抬起头来看我。他肯定明白我的意思,耳朵又红了,低声斥道:“又胡闹。尚未成亲,怎可同床共枕?”

他怎么也变得这么迂腐,大白天的,还能干什么不成?“那我不睡了。”

他想了想,起身去卧房拿了一条薄毯,站在摇椅边唤我:“过来。”

“干什么?”

“陪你睡觉。”

我立时喜笑颜开,蹦过去跳到他身边。两个人窝在摇椅上略有些挤,不过这样正好。

我躺在他臂弯里问:“这椅子是不是比原来那张大?”

他坐着足尖依然能够到地面,轻点摇晃。“嗯。”

“你特意让人做大点的吗?”

“木工尺寸量错了。”

口是心非,现在我可没那么好骗了。

两人并排侧躺,我只能右边挨着他,把左边涂了药的脸露在外头,他一低头就能看见,那药的气味色状还真是煞风景。

“贺侯如今只是从三品开国县侯,下次若再遇到这样的事,你县主的身份该抬就要抬出来,别自己吃亏。”

“没有下次了。”

流连在我颊侧的手微微一顿。

我把脸贴在他心口。“祖父说只当没有生过我这个孙女,以后我是生是死、是贵是贱都和贺家没有关系。”

那只手又缓缓落下来,覆在我肩上。

“不过……这也不完全是坏事呀。我没有父母,祖父也不管我了,以后我的终身大事,都由我自己说了算。”我抬起头看他,“虞重锐,我们私定终身吧。”

可惜我还顶着半脸黑漆漆的药膏,这委实不是私定终身的好时机。上回在瑞园见他我瘸了一只脚,河清县驿那次鼻孔里塞了两坨布,再往前的狼狈落魄就更不必说了,我为什么就不能正正经经、漂漂亮亮地出现在他面前呢?

他把我额前一茎垂落到药膏上的发丝捋净,别到耳后,说:“不是早就私定过了么?”

明年九月吗?我记着呢。

“你双亲健在,是不是应该征得他们同意?他们要是不喜欢我怎么办?”

我被家里赶了出来,忤逆不孝;我身上有毒蛊,不知道能不能治好;若治不好,我还不能生孩子。我不招人喜欢的理由可太多了。

“我的终身大事,也是我自己说了算。”虞重锐微笑道,“而且他们肯定会喜欢你的。你是不是从未去过苏州府?”

我摇摇头。除了洛阳周边,我哪儿都没去过。

“我带你去毗陵见他们,还有苏州、梁溪、金陵。那儿也算你的封邑故土,江南富庶繁华,气候宜人,你会喜欢的。”他一一细数道,“沅州就要偏僻寒苦一些,但是想要解蛊毒,恐怕还得到蛊虫源地寻找相生相克之物。”

我望着他问:“这些地方,你都要带我去?”

他反问我:“你想不想去?”

我当然想去,我还想远离洛阳的纷争漩涡不再回来,但是……“你是宰相,能离开洛阳吗?”

他笑了笑说:“我这个相位,本也做不长。”

“为什么?”我立刻想到不好的地方去,“你是不是又遇上什么难事了?”

“没有,”他安抚道,“当初陛下调我入京,看中的是我在洪州沅州所行政令工事,破格提拔授予宰相权柄,只是为了行事便宜罢了。若论辅弼天子、坐镇朝堂,还是得宋相这样德高望重的人才坐得稳宰辅之位。”

但我看他形容疲惫,连续两月一天都没歇过,马不停蹄地连轴转,比去年更甚,不禁问:“河工上进展还顺利吗?”

“尚可,只是运气不太好,刚动工这两年便接连发大水,如今黄河水位已经高出洛阳城地平两层楼有余,除了一再加高加固河堤别无他法。”他自嘲笑道,“若真要说有什么难事,大概就是缺钱吧。”

这还真是个……谁都没有办法的难题。我想帮他想想法子,但一遇上这种实实在在的困难,我那些雕虫伎俩便毫无用武之地。

我躺在他怀里,摇椅悠悠地晃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没多一会儿便眼皮发沉昏昏睡去。

醒来时外头又下雨了,打在窗棂屋檐上沙沙作响,倏忽过去了好几个时辰。虞重锐睡得比我这熬了一夜的人还沉,也不知多久没有好好睡过一个囫囵觉了。

我不忍吵醒他,继续在摇椅上窝着。摇椅顶端有凸起的头枕,他枕着正好,我够不着,就靠在他肩膀上,与他合盖一条薄毯。

这跟同床共枕有什么区别嘛,除了挤得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