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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罗刹女(48)

如此夺人心魄,甚至连一点娇柔婉娈,都不需要有。

漫天星光溢彩,近在咫尺畔,有着比星光还美妙的少女,他不想掩饰眼中的惊艳,直到她倏然转过头来,他看到她唇峰翘起,眸色深湛。

顾承先是一惊,下意识就要收回视线,无奈心不随意动,逃避起来实在力有不逮。他沉溺许久,才晓得该从那抹幽深的眸色中挣脱出来,可越挣扎越沉沦,脑子里想的全是她这个人,还有关乎她的一些事。

也许是夜色给了他启示,也许是夜色下最为合适,他终是生出勇气,直面心中疑惑。

顾承暗暗吸了口气,望着她,“我想起一件事,想和你求证,你能否如实答我?”

其实从来没有什么事,是沈寰不可以对他言说的,她早就将心底最不可告人的两桩秘密都告诉了他。只是有些话,他从没问过,她便觉得不必再说。

点了点头,她微微一笑,“三哥请问。”

“你认不认得,胡大郎这个人?”他尽量稳着声音,提及这个名字。

静谧来的十分突兀,连空中烟花都倏忽沉寂下去,远处的人声灯影时现时隐,近处的无言静默令人无可奈何。

“认得。”她终于开口,“那件事是我做的。”

不过一句话而已,他轻而易举的得到了释疑。可确认了,又能怎么样?那件事已经过去许久,也许除却他,根本就不会再有人记起。

他该觉得如释重负,可声音还是不可遏制的在颤抖,“你为什么不杀了他?那样......那样整治一个人,太残忍了。”

“因为他还不够资格。”黑夜中,她目光灼灼,“知道他活着忍耐,每天受着,每天捱着,我心里才会觉得痛快。”

他的心揪着疼得厉害,连带浑身的骨骼都隐隐抽痛起来。

“我就是这样的人。”她轻轻笑了出来,“死是一了百了的事儿,我不愿意便宜恶人。”

言语被发泄出来,她忽然微微一哂,视线偏转,不再咄咄逼人,“我的恨是一点点生成的,做完那件事之后,我的恶意一度越积越深。好比看到虫子越扭动,就越想挤出它们的内脏。三哥,有时候我也会害怕,不知道将来我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疼痛褪去,他心里只剩下一片惨伤,她的本性不该是这样的,或许她有偏执,过于激烈,可却不该变得残忍酷烈。

“幸而后来我遇上一个人,他告诉我,这世间还有自觉维护公理道义的一类人。”她接着说,“忽然间我像是寻着了一处光明所在,也许我的仇怨和天下人的仇怨是一样的,我可以救我自己,也可以一并救别人。”

他听着,仍是满心忧虑,“那个人,是江湖中人?”

“他是个刺客。”她说完,清浅的笑了笑,“不用担心,他是他,我是我。我未必要走他的老路。”

这话是宽他的心,何尝不是自我安慰。说到底,前路于她,仍是飘渺多过于清晰。

默然片刻,他恳切建言,“能否答应我,时机未到时,功夫未成前,好好爱护自己。不要太过执着。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还有大好的人生......”

“是么?大好的人生。”她双眸霍然一亮,“这样好的人生里,有没有你?”

他微微一滞,然后肯定答她,“你希望有的话,就会一直有。”

“那前路,就不会一眼望得到头了。”她笑中有叹,“这样我心里除却有恨,也还是会爱。”

态度冷静如昔,心意热忱如昔。

他下意识抬首看她,看见了她的眼波脉脉流淌,在星光下蕴藉着澹然明澈。

四目相对之初,他尚能把持得住,渐渐地,就开始有些忘却自己身处何处,忘却心中礼法规矩,有温热的暖流涌动,四肢百骸都跟着蓬蓬勃勃的发起热来。

在彻底沦陷之前,他恍然觉察出,其实自己根本拒绝不了这样的星光。可又为什么要拒绝呢?他看得清清楚楚,这一刻,她眼睛里明明白白的,只倒映出了自己的脸。

如果此时吻下去,也许会万劫不复,前二十年做人的信条也会在顷刻间土崩瓦解。可他终究是个凡人,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情有欲,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何况此刻,他满心满眼里,全都是她,也只有她!

他自问是真心待她的,她又何尝不是?早前他是订了亲的人,如今这层关系已经没了,他是个清白的人了。那么吻下去,应该没有对不起天地良心,何况不是连母亲都在希望他这么做。

安慰的念头越积越多,终于适时的冲破天际,刺破胸膛,他想着,不如试试看罢,哪怕只试这一次。

如果她推开自己,那他这一辈子便守着这点痴妄,清心寡欲下去,再也不想男女间的事,再也不动不该有的心思,权当是对自己一时放纵的惩罚,那样的结果,他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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