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窈窕珍馐(59)

等候处,金母手指微微颤抖着,时不时掉几颗眼泪。

她坐不住,时不时起来晃悠,眼巴巴朝着某个区域张望,脆弱得好像一碰就能碎开。

金窈窕始终冷静地安慰她,还给她要了杯咖啡,见母亲冷静不下来,索性推她去外头听人弹钢琴。

她自己则独自留在等候处,望着脚下平滑的大理石地板发呆。

鼻尖忽然嗅到淡而熟悉的雪松香气,她也没抬头,任凭来人在身边落座,只平静地问:“沈总又路过吗?”

沈启明看着她,把一杯热牛奶递过来:“嗯。”

金窈窕闻到奶味,才突然想起自己已经快一天没吃东西了。

她看着杯子里的牛奶,忽然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好像很久之前,父亲在手术室抢救的时候,沈启明也是这样陪她坐在门口的。

不过当时的她被三叔金文至一家突如其来的变脸震惊得无以复加,加上父亲迅速恶化的身体,让她陷入了对既往认定的很多事情的怀疑,神经脆弱得像一根纤细的头发,以至于时至今日,她已经无法具体地回忆起当时的情形。

金窈窕笑了笑,说:“沈总,谢谢你。”

沈启明看着她,睫毛垂下:“我没有帮到你什么。”

金窈窕摇摇头:“这也不是你能帮得了的。”

不论以前还是现在,生老病死,哪里是人力可以扭转的呢?

俩人沉默了一阵,金窈窕到底没接那杯奶,只平静地说:“沈总,我们已经分手了,你对我没有责任,以后不用这样了。”

沈启明看着她,忽然间就有些无措:“窈窕……”

金窈窕说:“我知道你可能会有点不习惯,但我现在只想好好工作,发展事业。对不起,就算你这样,我也不会再回家照顾你了。”

沈启明感觉自己呼吸都停顿了一秒钟,他很久以后才缓慢地摇头:“我来这,不是,想让你回家,照顾我。”

他垂眼看着手中被拒绝的杯子,放轻声音:“不能结婚,我们也是朋友。”

金窈窕被提醒到,回忆了一下:“也对。”

以后同在商界,俩人免不了要打交道,她总因为过去的关系拒人于千里之外是有点感情用事。

不过,沈启明这个人,没想到对朋友还挺有耐心的?

这么看来,自己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享受的就是朋友待遇了,可能现在坐在这里的换成蒋森,他也会端一杯奶过来陪坐吧?

金窈窕想到蒋森坐在手术室门口一边小声哔哔一边哭一边喝牛奶的样子,忽然就有点想笑,终于接过了沈启明的杯子:“那就谢谢了。”

沈启明手上一空,看着金窈窕笑,心情不知为什么也明朗了起来,问:“你笑什么?”

金窈窕把杯子放到旁边,顺口回答:“没什么,想到蒋总了。”

沈启明笑容一僵:“……?”

——

手术室方向忽然有了动静,不等沈启明询问,金窈窕已经迅速起身,看向来人。

金母恰巧回来,一见有人,就抹着眼泪奔上前,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懂,嘴里不停地问:“怎么样了?怎么样了?顺利吗?”

金窈窕相比较她,显得冷静很多,只是看着来人不说话。

来人摘下口罩,扫了在场的家属们一眼,笑了——

“手术很顺利,患者很快就可以出来了。”

金母看到他的笑容,眼泪一瞬间夺眶而出。

金窈窕张了张嘴,照旧是缓慢地朝对方点头:“谢谢你们,辛苦了。”

“不客气。”对方看着金窈窕,似有些欣赏她的冷静,“病人心态很好,病情也控制得很好,手术比我们预想的还要顺利,接下去只要配合治疗,就可以像以前那样正常生活了。”

推车滚轮的声音碾压地面传来,像跨越了无尽时空。

金窈窕站得笔直,看着那台推车载着人缓缓靠近。

满身药管的父亲躺在床上,有那么一秒钟,甚至跟她记忆里那不愿想起的枯瘦形象重合了。

母亲立刻哭着上前,她却僵在原地,看着这一幕不敢靠近。

但下一秒,病床上的父亲手指忽然动了动,眼珠也不安地滚动起来,有了从麻醉里苏醒的迹象。

金窈窕看着他费力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无法聚焦的瞳孔到处晃动,最后停在了自己的方向。

对视的一瞬间,金窈窕终于缓慢上前,她发现自己这些天时刻挺直的脊梁忽然变得酸涩无比:“……爸。”

父亲插着针管的右手哆嗦着收拢反握住她伸来的手。

凉凉的,软软的,扎着针,有点肿,却很鲜活。

“窈窕……”金父嘴唇艰难地扯开,努力地望着女儿,朝她露出了一个很丑的微笑,声音轻得几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