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窈窕珍馐(6)

“还我。”沈启明摊开手,重复自己听到的陌生词汇,“哄?”

“你没哄过女人吗?”蒋森先是错愕,随即看清随着抬头的动作暴露出来的沈启明的脸,突然窥探到了一个让身为同性的他心态失衡的大帅哥的世界,只能咬牙放弃这个大概只能羞辱他自己的疑问,“反正你就说点软话,关心关心她,她要是跟你发脾气,你就受着认错就行,不过——”

话说到这里,他忽然回忆起以往所见的金窈窕和沈启明的相处模式,又推翻了才说的计划:“不过窈窕那个人,我就没见过她发脾气的样子……那就更好办了,估计你也不用多说什么,给个台阶她自己就回来了。”

——

金窈窕父母住在临江市城东,跟沈启明爸妈住得很近,因此上学的时候,两家人做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邻居。后来沈家人举家移民,金窈窕也在订婚后跟沈启明搬到了明珠山,直到最后,父母相继去世,金窈窕选择离婚出国。

多年之后,在她的记忆里,城东的这幢房子已经成为了一块不敢触碰的影子。

可现在,那些可怕的变故却好像只是她的一场梦境。

门卫认得她,放行她的车后还熟稔地跟她打了声招呼,金窈窕停好车,抱着留有余温的锅站在自家门口,却发了很久的怔,才抬手按响门铃。

下一秒大门打开,门禁里传出了从小看她长大的岑阿姨的大呼小叫:“金总!太太!窈窕到家啦!”

窈窕反应一秒才意识到这个“金总”喊的是父亲而不是自己,转念就笑出了声。

家里热闹得很,刚进屋迎面就扑来一道胖墩墩的黑影,紧接着她就手上一空。

岑阿姨抢过砂锅,大嗓门震得人脑仁都疼,金窈窕此时听来却只觉得亲切。

“怎么还带了个这么重的锅,你这小身板能干这个么!”

金母也紧跟着岑阿姨的话教训她:“臭丫头你怎么看起来好像比前几天还瘦了,是不是又在搞那个减肥?还有今天外头都几度了,还穿裙子到处乱晃,你别嫌妈唠叨,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了,风湿疼起来有你哭的!”

远处厨房的大门打开,金父挺着肚腩跟饭菜的香味一并出现,腰上还系着围裙,一边擦手一边不苟言笑地打量了她一圈,同样不甚满意的样子:“看看你那个头发,像什么话,染得跟营养不良似的,哪像个快结婚人的样子。沈启明也是的,都不知道管管。”

听着这些鲜活的骂声,一瞬间金窈窕鼻酸得一塌糊涂,差点没掉下眼泪。顾不上自己正被声讨,她一把抱住近在咫尺的母亲,将头埋进对方温暖的颈侧:“妈……”

金母正要掀锅盖看里头的东西,冷不防被她一抱,又听到女儿的哭腔,顿时吓了一跳。她反手将女儿搂住,声音着急起来:“怎么了?哎哟怎么了怎么了?妈在这呢在这呢,说你两句你哭什么你。”

金父愣了一下,也快步过来看情况,被金母瞬间找到了新的指责对象:“你这个老头真是,丫头难得回来一趟,你一见面就说她头发,你想干什么?染头发不像样,都跟你似的掉光才像样?”

金父被指责得眉头一竖,手下意识抹了把锃亮的脑门,一脸威严不容挑衅的样子,可瞥了眼疑似被自己气哭了的闺女,又显得呐呐:“我又没说她什么……”

金窈窕松开母亲又一把扑进亲爹怀里:“爸,我没哭,我就是想你们了。”

金家是很传统的家庭,就像这个国度里大部分的家庭那样,每个人都含蓄得羞于将情感表现出来。因此过去的很多年,金窈窕一直在想,为什么自己没有在父母还在世的时候每天多抱抱他们,就像现在这样,让他们清晰地知道他们于自己而言有多重要。

金父第一次碰上这样直接热烈的情感表达,明显也慌了,竟然举手做出投降状来,连往日的威严都难以为继。但再怎么不知所措,亲生闺女毫不掩饰依赖的撒娇都叫他这个父亲本能地柔软下来,金父生疏地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往日最擅长骂人的嗓门温柔得连自己都不敢多听:“好啦好啦,都是能做妈的年纪了,还回来跟我们撒娇,你这孩子,什么时候能让我跟你妈放心哦。”

金窈窕又难过又想笑,严肃古板的父亲竟然也能用这样的声音说话,过去的自己怎么就一点也没想到呢。

她松开僵硬得像块铁板的父亲,捏了捏放好砂锅回来的岑阿姨胖胖的手,岑阿姨跟看一个小孩子似的看她笑:“金总就是嘴硬,其实和太太在家也天天都念叨你呢。今天知道你要回来,还亲手下厨烧了秃黄油。你呀,平常多回来看看我们,哪怕只留下吃顿饭也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