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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任当丞相了(133)

任遥只觉置身于冷冽寒潭里,手脚冰凉,瑟缩着躲开扎下来的匕首,想要下榻跑出去。

手刚触到床沿,脚腕一紧,被人又拖了回去。

任遥连日来恶心得厉害,又兼马车颠簸,饭食从来是吃多少吐多少,孱弱至极,可这会儿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力气,双手紧握住那人拿刀的手,饶是徒劳,刀刃寸寸冲着她的肚子下移,她也坚决不放手。

手心里渗出凉腻的汗,滑得厉害,她的心渐渐下沉,蓦然想起在清泉寺里文旌对她说过的话,他说:此事了结了,我们便永不分离。

永不分离……

南弦,我多想与你永不分离。

她绝望地闭上了眼,可预想中的疼痛迟迟未来,试探着睁开眼,却见那人瞠圆了眼,神情僵硬,刃尖停在她肚子上一寸的位置,一声闷钝,歪斜着轰然倒地。

他倒在地上的时候,任遥才看见他的后背有个血窟窿。

陈稷提着剑奔到榻上,抱住任遥,焦急关切道:“阿遥,你没事吧……”

她惊惧交加,因惊惧而延迟的痛楚也在停歇下来后猛然袭来,痉挛伴着刺痛在腹部翻滚,她冷汗涔涔地捂住腹部,嘴唇青紫微微颤抖:“孩子……”

陈稷脸色大变,忙将她打横抱起,抱出了客栈。

城中已经宵禁,郎中自然都不敢接外客,眼看着任遥疼得气息越来越绵弱,陈稷指使人砸开了一家医馆的门,强硬带着人进了去。

郎中胆战心惊地把完脉,命学徒强行给任遥灌下安胎药,擦着汗,叹道:“怎么能这么不注意?要是晚来一步,不光孩子保不住,连大人都危险了。”

陈稷忙道:“那现在怎么样?大人有没有事?”

郎中道:“暂且无恙,可千万不能再挪动她了,想要保住性命,就得在医馆中静养数日,喝些安胎药,再施几次针,才能再看后效。”

陈稷沉眉未言语,一个随从先沉不住气了:“那不行,我们明天就要出关了。”

“出关?”郎中挑眉道:“你们要是想带着她出关,不如现下一刀给她个痛快的,省得将来受大罪,最后这条命还是保不住。”

随从还要说话,陈稷朝他摆了摆手。

“郎中,我且问你,想要我夫人性命无虞,最快得几天?”

郎中忖度了片刻,道:“最快也得半个月。”

陈稷的脸色沉下去。

随从靠近他,在他耳边低声道:“大人,性命要紧。把任遥留在这里,咱们走吧,给够了钱,再不济给文旌传些消息,咱们也算仁至义尽了。”

陈稷低头看向陷入昏迷、脸色惨白的任遥,默然片刻,道:“让我再想想。”

过后几日随从天天来催,长安的通缉令已遍布州县,已经有零散的官兵拿着画像到了北疆,虽然他们把客栈里萧寺的尸体处理好了,但难保哪一日会不会查到这个小医馆里来。

到了第四天,任遥终于醒了。

她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肚子,陈稷握住她的手,温声道:“别担心,孩子没事。”

任遥带着初醒时的迷茫,没有立刻竖起防备,下意识看向自己身边的人。

原本清秀干净的体面公子如今胡子拉碴的,眼圈发黑,看上去满是疲色,像是好几天没睡了。陈稷忙抬起袖子遮住自己的脸,不想让任遥看到自己这副丑样子,后退了几步,道:“我下去请郎中上来。”

他顺着木梯下去,却见医馆里来了许多陌生人,凑在郎中跟前,低声絮语。

陈稷警惕心大作,忙侧身躲在墙边,竖耳听着下面的动静。

他们的声音压得很低,听不清完整的,依稀有几个零散词飘出来:“殷家”“文相”……

陈稷紧贴着墙壁,一直等他们走了,听郎中在楼下念叨:“殷家和文相怎么这么关心北疆的郎中,也是奇了怪了……”他见陈稷下楼,忙噤声,挤出几分尴尬的笑:“公子有事吗?”

陈稷道:“刚才那些是什么人?”

郎中脸上闪过一丝躲闪,忙道:“没什么人,路过问路的。”

陈稷沉着脸看了他一阵儿,突然皮笑肉不笑地道:“夫人醒了,劳烦郎中上去看看。”

郎中松了口气,忙拖过药箱,逃似得奔上了楼。

陈稷在前堂站了一会儿,没有跟着上去,而是转身去了随从们的房里。

他将一个不起眼的包袱皮放在下房的桌子上,慢慢将系扣解开,露出了精光烁烁的黄金,“这是我多年来的家私,你们追随我一场,我也给不了你们锦绣前程了,这些黄金你们拿去分了,出关逃命去吧。”

“大人!”随从上前,铿声道:“大人随我们一起走!”

陈稷摇头,平静道:“我走不了了——但你们不一样”,他环视过这十几个精悍健壮的年轻人,温和一笑:“你们手上没沾血,文旌不会为难你们。都还年轻着,拿了钱以后安生过日子,把从前的事都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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