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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任当丞相了(46)

文旌眼中寒光一凛,凉飕飕的射向赵煦。

赵煦宛如一头被开水反复烫过的猪,兀自仰头坐着,脸上带着求之不得的哀伤,全然无视了文旌对他的眼神恐吓。

倒是任遥,颇为刚烈地道:“你敢!我跟你同归于尽!”

赵煦半闭了眼,很是淡定道:“跟朕同归于尽?到时候你爹,你大哥,你二哥,你全家都得给朕陪葬。”

任遥咬住了下唇,双眸渐渐漫上雾意,如荡在水面的白苹红蓼,随波而流,娇弱可怜,泫然欲泣。

她默默走到文旌身后,虚靠在他背上,捏起他的衣袖一角,轻轻摇了摇。

文旌握住她的手,搁在掌心里轻轻揉捏着,冷声道:“阿遥,你不必害怕,要是有人真敢强娶臣女,我就敢收拾人马,起兵直捣皇城,反正改朝换代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

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像是往毡垫上撒了一把针,把赵煦刺得倏得弹站起来,哆嗦道:“朕……朕开个玩笑,南弦你……你别当真。”

任遥侧过脸颊紧贴着文旌的背,柔缎渗进丝丝凉意,让她忐忑慌张的心缓慢平静下来。

真是的,刚才她怎么就被吓唬住了……

文旌握住她的手,把她拽到自己怀里,抚了抚她稍显凌乱的鬓角,温声道:“我要进宫,你好好在家里,别出门……”他略一停顿,眼睛里闪过不自然的神色:“阿史那因还没走,你别去前院,回你自己的房里。”

任遥冲他微微一笑,乖巧地点头。

那边赵煦仿佛从愁云惨淡里觅到了一丝希望的光亮,忙问:“你进宫做什么?”

文旌掠了他一眼,转身往外走,边走边道:“我去跟魏太后商量商量,赵氏皇族里还有没有可堪栽培的后辈,趁早把你这昏君替换下来……”

赵煦丝毫不惧,反倒满面笑容地追了上去:“朕才不信,你从来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

清晨下了一场雨,将祈康殿前的丹樨浇淋得湿漉漉,文旌到时几个内侍正拿着麻布跪地来回地擦拭。

飞檐上积了些水,顺着瓦片滴滴落下,刚刚擦干了的青石板上总有水珠儿溅开,那些低眉垂目的内侍像是被人牵线的木偶,温顺的、重复的来回擦拭,不敢有丝毫懈怠。

文旌等了约莫一炷香,祈康殿的大总管萧寺拿着拂尘亲自出来迎他。

“让大人久候了,太后这几日身子不爽,刚用过药睡下,听闻大人来了,才起来。”萧寺五十出头的年纪,本是先帝仁祖身边的内侍,仁祖驾崩后便跟了魏太后,成了祈康殿的掌事总管,深受魏太后倚重。

这些年,魏氏权势熏天,水涨船高,连带着这位萧总管也炙手可热起来,私下里有巴结他的都称他为千岁爷,可见其手握权柄,不容小觑。

文旌随着他入殿,“是文旌打扰太后休息,待会儿要额外赔罪才是。”

萧寺笑了笑,因他一身瘦骨嶙峋,面皮又太白,虚虚挂在脸上,这一笑虽起了满脸褶子,但总有种皮笑肉不笑的阴森:“丞相哪里话,旁人来是打扰,您可不是,您是咱祈康殿请也请不来的贵客。”

说话前,两人进了外殿,面前一道天水墨峰的屏风。

文旌极自然地止步,让萧寺再进去禀报。

“太后,丞相来了……您脸色不好,可是没睡好?”

一声长长的叹息传出:“是没睡好,梦见了我的阿毓。”

文旌本在外忖度着一会儿要说的话,再三品味是否有疏漏之处,听到里面传出来的话,表情骤然僵住,只觉神思一凛,脑子全空了。

萧寺还在里面谆谆劝道:“这些年也派了不少人在找,凡是跟哥舒耶奇有关的还活着的都找了个遍,就是没有消息,太后也尽力了……”

“也不知阿毓是不是还活着……先帝英年早逝,我只剩这么一个儿子了,却还是久寻不见。也不知是不是上天在惩罚哀家,当年在哥舒耶奇死后背弃了他改嫁仁祖皇帝。”

文旌面前那幅大开大合的水墨屏风静静立着,却无法让他的内心平静,眼前陈设渐渐模糊,一阵冷风顺着半开的轩窗灌入,让他仿佛回到了那晴空万里、湛蓝无垠的草原。

父汗骑在马背,将他高高举起,笑道:“阿毓,瞧瞧,连老天爷都给你面子,下了多少天的雨,偏偏今日你第一次出来学骑射就放晴了。”

身后一阵叠踏的马蹄声,母亲骑马追上了他们,秀致的容颜温雅微笑,那般年轻娴静,从脸上找不到半分如今这权倾天下的魏太后的影子,她凝着文旌,满目宠溺:“我的阿毓自然是有福之人,将来也一定会如意顺遂的。”

一阵衣料摩挲声,连带着错金流玉的细微声响,像是终于把外裳穿好了。萧寺从屏风后绕出来,冲文旌一揖:“丞相,您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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