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前任当丞相了(60)

霍得颤抖了一下,随即热泪盈上眼眶:“我当然记得,可我回来了,你却已经不在了,我问可汗你去哪儿了,他……他说他把你托付给可靠的人了。那时我们被北狄包围,又有狗皇帝的影卫虎视眈眈要取可汗性命,哪里有什么可靠的人!我还背着可汗偷偷出去找过你,可惜……没找到。”

寥寥数语,把文旌仿佛拉回了当年的情景里。

苍茫暮野,白雪皑皑,他被义父抱在怀里,穿过遍野的横尸和战火,一刻也不敢耽搁地奔跑。

他眼睁睁看着,父汗所在的那一处阵垒越来越远,直至化成了眼底的一个小黑点。

此去经年,往后十余载,他时常会在梦境里再见那一幕,父汗亲手将他交给义父,对他说:阿毓,从今往后你要做个普通人,永远地忘掉你哥舒毓的身份。

文旌闭了眼,当年父汗那临危的嘱告似乎犹然在耳。

“少主……”霍都见他神情有异,担忧地凝着他。

文旌朝他摆了摆手,敛去满面伤慨,让自己恢复平静,长舒了一口气,道:“霍都叔叔,我想知道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血汗深仇多年来如滚烫的烙铁梗在霍都心头,他恨不得立刻向文旌诉说,但看着他那俊秀白皙的面庞,宛如美玉,毫无瑕疵,不染尘灰,他又犹豫了。

文旌久久未等来回话,抬头看向他,见他脸上那纠结为难的神情,像极了平日里在他逼问之下的义父,含着重重的顾忌。

他心间通透,眸光雪澈,看着霍都,缓缓道:“若是觉得为难,那么我来说,你只说对还是不对。”

文旌停顿片刻,道:“当年的事,始作俑者是……我的母亲。”

霍都双手紧攥成拳,指骨被他勒得咯吱咯吱响。

文旌掠了一眼他手背上突起的青筋,继续平静道:“所以,父汗才临危把我托付给义父,并且交代他要隐去我的身份,而不是要义父把我送回长安母亲的身边。后来我因朝中储位之争而深陷牢狱,义父不惜向延龄太子表露我的真实身份,也不肯向当时已颇具权势的魏贵妃求助。所以,父汗知道母亲背叛了他,你们也全都知道。”

霍都猛地将拳砸到墙上,愤然道:“就是这个女人!她跟大端那个狗皇帝私相授受,越发嫌可汗碍眼,而狗皇帝对铁勒忌惮已久,最后他们竟想出那样歹毒的计划。借刀杀人,致使我铁勒大军全军覆没。”

文旌默然移开目光。

“少主……”霍都激愤道:“你要替可汗报仇!替万千铁勒部落的冤魂报仇!”

报仇二字带着凛然恨意朝文旌迎面砸过来。

他终于明白当年父汗为何要把他托付给义父。

不论父汗把他交给任何一个部曲,势必是要被灌输一通复仇思想,且这前半辈子也会全然被‘复仇’二字所左右,彻底失去自我。

这不是父汗所希望看到的。

所以他才会对他说那样的话——从今以后你要做个普通人,忘掉你哥舒毓的身份。

而义父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履行着父汗的遗愿,让他做了普通人,远离前尘,远离仇恨,倾尽全力支持他读书科举,按部就班地入学、入仕,他一直生活在澄净阳光之下,从未被片缕仇恨的阴云遮挡。

他一直以为自己本就该过这样的生活,从不知,是义父默默为他遮挡着风雨,为他负重前行。

文旌凝着窗外灿烈的阳光,微微眯了眼,可每个人都有他的使命,他是文旌也好,哥舒毓也好,在外游移了一圈,最终是要回到固有的轨道上来的。

他微微舒了口气,转身看向霍都:“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殷如眉……是怎么死的?”

霍都道:“我也是今天才从任遥的口中得知……当年殷如眉去长安向你母亲求救,被她毒死了。”

虽然与文旌预料得一般无二,可听霍都亲口说出来,他还是如蒙重击,心碎恸极。

那么这一切都可以串联起来了。

殷如眉必定是那个时候已经对母亲有所怀疑,所以才会先去找舒檀的母亲,给她留下了那枚弯月玉佩,可她肯定没有想到,母亲会那般狠毒利落,丝毫喘息之机都没有给她留。

那么舒城杀秦舒氏,也必定是受了母亲的指使而杀人灭口。

母亲?文旌讥诮地心想,她配为人母吗?

文旌走后,任遥在房里等了他许久,迟迟不见其归,正托着腮想心事,门被轻轻推开了。

是阿史那因身边的随侍。

他哭丧着脸道:“姑娘快去看看吧,王子他……”

任遥道:“他又怎么了?”

那随侍张了张口,似乎觉得实在难以启齿,无奈地摊了摊手:“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上一篇:谢相逢 下一篇:巧逞窈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