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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凰梦(120)

作者: 短歌夏商 阅读记录

“那就叫阿大好了。”

“……”

普六茹坚听罢皱起了眉头,没有说话。我看他的样子,知道他有些意外和不满。于是斜眼看了一眼孩子

“老大就叫阿大,老二就叫阿二,老五就叫阿五,好记也公平,没什么不好。”

我说罢躺了下来对秀竹吩咐道

“以后你就当阿大的奶娘,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不用抱来,我想见她自会去看的。”

秀竹有些不理解的看了看我,却也不敢反驳,我轻轻摆手,让她们都下去。

我自顾自的躺了下来,闭上了眼睛。我听见床边的人轻轻的叹了口气,帮我理了理被角,默默的走了出去。他轻轻的关上门,而我却应声睁开了眼睛,我盯着头顶的罗账,感觉眼睛和鼻子都酸酸的,我紧紧的咬着嘴唇,心里默默的告诉自己,我没有做错,我没有做错,只有这样,我才能保护我的孩子。

保定二年,长子出生,普六茹坚虽然表现依然淡淡的,但是我看出了他眉宇之间隐含的笑意。他将长子取名“勇”,望长子能继承其衣钵,奋勇向前。

这是我的第二个儿子,当他出生之时,我终于难以自抑,喜极而泣。然而当我稳住心神,却如同对待阿大一样,狠心的将这个孩子推了出去。

保定三年到保定五年,我接连生下了三个女儿。家里一下子热闹起来,最大的阿大也只有五岁,最小的阿四还在襁褓之中,中间的勇儿和阿二才刚开始牙牙学语,阿三还不会走路,这一家的孩子乱成了一锅粥。秀竹和小翠已经忙得不可开交,府里光乳母就请了六七个,就连平时不善女工的梅子也加入了带孩子的阵营,身上染上了孩子身上特有的奶味。整个府里好像成了一个托儿所,全府上下都围着孩子们团团转。就连普六茹坚的三弟普六茹慧也被拉过来带孩子。我对他这个三弟印象很好,为人谦和低调,而且很爱孩子,尤其是勇儿,一直粘着他的三叔。我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自己的孩子,却跟别人亲近,换做任何人心里都不好受,我每每想到这里,总会自嘲的笑一笑。不好受也是自己选的,他可以从普六茹慧那里得到一些温暖,也总比在我这里冷冷淡淡要好得多。

恐怕阖府上下,唯一两个处乱不惊的就是我和普六茹坚了。我心有芥蒂,梅子她们心里都清楚,也很识趣把我将这些隔开,而普六茹坚却是有些冤枉。他为人平素就比较严肃,不苟言笑,但对这些孩子却尽心尽力,虽然他从来没有哄过孩子,却尽力将最好的东西给孩子,请最好的乳母,平日的吃食也是大为讲究。至于如今才五岁的阿大,他已经着手去给她找师傅了。秀竹却一脸的不忍,认为阿大年龄太小,如今还是应该让她多玩玩。而我却不置可否,毕竟我自己也是五岁就开始学习古筝,在我的经验看来,五岁确实可以着手学习一些东西了。或许是因为他平日清冷的个性,和对待孩子们的严厉态度,使得孩子们与他不愿亲近。

一次我去书房给他送参汤,看见他看着窗外玩耍的孩子有一瞬的失神,好像很想亲近,却不敢亲近的样子,让我心里一紧。他的样子让我心疼,二十四岁的男子,却像经历沧桑一样,连父爱也只能深沉的埋在心里。

“你若真是喜欢,何必天天阴沉着脸。”我走上前,放下手中的参汤,走到他旁边帮他研磨。

只是一瞬,他就回过了神,他沾了沾墨,看着桌上的奏折,沉默了片刻,低沉的声音幽幽的说道

“事与愿违,如果我是升斗小民,我会成为一个慈祥的父亲……”

他没有再说下去,我知道他的意思,处在我们这样的家庭,温暖和慈爱是最温柔的利刃,如若有一天没有了父母的庇护,一切美好崩塌之时,就是这些孩子毁灭的时候。他对我对孩子的冷漠态度置若罔闻,恐怕也是这个原因吧。

这几年的生育让我的身体有些不适,我本就因为早年之事身体欠佳,如今有连年生产,导致身形暴瘦,怀阿四的时候几个月都下不了床。普六茹坚知晓我的身体状况,所以虽然谁都没有提起,但是却是心有灵犀的,生完阿四之后,我们就没有再要孩子的打算。他从东边新罗国,也就是现今的朝鲜弄来了千年的人参给我补身子,从西南的濮部弄来了冬虫夏草给我调理,还有红花,枸杞,不计其数。我的身子在他的细心照料下才渐渐有所好转。

平静的日子容易消磨人的心智,这些年他虽然没有带我走遍大千河山,但却在闲暇时,一同游遍了长安城周边。去骊山爬山游玩,那里存有当年汉朝武帝为抵御匈奴设立的传信炮台。普六茹坚告诉我,当年匈奴曾多次打到骊山,甚至在汤泉宫还能看到远方匈奴人的火把,以及成千上万的马蹄声。蹬蹬的铁骑一次次撞击着武帝的内心,提醒着他数代人的牺牲。那些践踏着尊严的马蹄声最终却成了他心中战胜匈奴的战鼓声,成了他日后抗击匈奴的最初的动力。我看着那些已经残破不堪的夯土烽火台,遥想着当年的金戈铁马,内心不由得感到悲凉。战争不止,普六茹坚恐怕不会知道,这里,还有这不远处的长安城的浩劫仍在继续,千百年后的人们来到这里,却早已无法体会今日我们二人站在这里时心中的那些澎湃和悲凉了。他静静的看着远方,好似想将遥远漠北看的通透,他身材高挑,阳光洒在他的侧颜上,显得明媚而精致。他眼神中的辽阔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更加透亮,我有些失神,我知道他的志向在何方,不止是脚下的骊山,不只是长安城,辽远的漠北,突厥,就好似当年的匈奴,他或许在期许着,通过自己的努力,征服那片百年来没有南朝人再踏上的土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