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凰梦(292)

在独孤罗二十三岁的时候，独孤信因谋反之罪而被宇文护处决，独孤罗才得以释放。刚出狱的独孤罗对于这个世界是完全的陌生。对于他来说，只有恨了多年，却从没有见过面的父亲，和那个对于他来讲犹如亲生母亲的仆妇。

为了生计，他只能偷盗抢劫，然而他第一次作案，就抢了我的钱袋……

高长恭说，后来独孤永业在曲阜找到了他。将他带回邺城，给他置办了房产田产，至少吃穿不愁。

独孤罗的家在思忠里，是邺城普通的平民区。我在兰陵王府养了一段时间，身体好了大半，腿上的旧疾也退去，因此借着春暖花开的天气，便叫上梅子和姚诀一起前去独孤罗的住处。

出了戚里，绕过太仆寺，便是邺城最为繁华的吉阳里和永平里。这里人流攒动，人声鼎沸，叫卖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砖瓦修建的围墙楼阁，让这里比长安显得更为先进和繁华。

“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高山不推自崩，槲木不扶自举~”

街上嬉戏的孩童们的歌谣不绝于耳，而我则是惊讶这首歌谣竟然这么快便传到了邺城。

走了许久，我有些累了，于是便寻了家茶肆坐了下来。小二上了茶来，清香扑鼻。果然中原方物，是关中不可比拟的。这样清透的好茶，就算实在长安最顶级的独凤堂，也是难得一见的。

我轻轻的抿了口茶，看着外面的人来人往，蹙眉不言。

梅子见状，问道

“夫人可是有何心事？”

“……”我抬头看了她一眼，说道

“我本以为皇上整顿军备，总是要一些时日。然而之前我们刚进城那日，你也听高长恭说了，他竟然下令汉人参军……我总觉得，战争怕是一触即发……没想到，事情竟然发展的如此之快……”

“……”梅子听我如此说，也蹙起了眉头。

姚诀听罢，放下茶杯，说道

“夫人如今身陷囹圄，郎君肯定心急如焚，恐怕此事是郎君从中助力？”

“……或许吧……”我叹了口气，说道

“但是如今的他真有这么大的力量吗……”

“姚诀说的有道理，”梅子说道

“就算郎君没这么大的能力，他一定也在想办法救我们。”

“恩……”我轻轻点了点头，心里轻松了些。

“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高山不推自崩，槲木不扶自举~”

又有孩童唱起了这个歌谣，我问梅子到

“你对这歌谣怎么看？”

“这歌谣听起来倒是没什么特别，只是……”梅子思考了片刻，说道

“只是这齐国境内，好似一夜之间，人人都在传唱，有些不同寻常……”

“百升者，斛也，”我轻轻吹了吹飘在水面上的茶叶，抿了一口，轻声道

“斛律光字明月，且为累世大将。其弟斛律羡威行突厥，他的女儿是当朝皇后，其子斛律武都娶得是义宁公主……如果如此解读，怕是这歌谣来源绝非一般”

“……”姚诀和梅子皆不语，我盯着他们两个半晌，说道

“你们竟是一丝不知？”

“夫……夫人……”姚诀见我将目光移向他，打了个哆嗦，说道

“奴……奴才……之前听郎君提到过……说是斛律光不除……大周永无宁日……然而就算是齐王殿下也无法杀掉他……所以皇上决定要用反间计……好似……好似是让陨州刺史韦孝宽来办……奴才也不知道这首歌谣是不是韦使君授意的……”

“……”我听完，心中冷笑，宇文邕的行动真是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快，明面上扩充军备，而暗地里的阴谋，却早已悄然进行。

斛律光一直是大周心头大患，早些年我便听普六茹坚提到过这个人。此人虽然位极人臣，然而生性节俭，不喜女色，不养门客，从不拉帮结派，行贿受贿。打仗时身先士卒，赏罚分明，从不滥杀无辜，因此在百姓和军队中都声望极高。更可怕的是，他名号常胜，自从参军以来，从未打过败仗。

如此这般完美之人，着实是敌人的心病。

然而人无完人，此人最大的问题，便是嫉恶如仇。他对小人厌恶从来都写在脸上。他与尚书右仆射祖珽结仇，曾多次在公众场合表达不满，还曾言“盲人入，国必破矣”。因此让祖珽恨之入骨。

陆令萱的儿子骆提婆非常爱慕斛律光的庶女，然而斛律光因为对陆令萱的憎恶而拒绝了骆缇婆的要求。后来皇帝想赏赐骆缇婆晋阳的田地，斛律光竟是直接在朝堂上进言到

“这些天自神武帝以来，都是用来饲养军马，抵御外敌的。如果赐给骆缇婆，恐怕会影响国家的大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