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天官赐福同人)【双玄】破釜(32)

作者: 白菜 阅读记录

药师看那少年也不知心里在想什么,手上毫不留情地蹂躏塘边槐树垂下的绳结,头疼道:“再不走,他该知道你又来了。”

那少年将手中攒做一团的绳结朝空中一抛:“不可能,他又去庙里啦!”

玄鬼从不来药庐,却常常去庙里,庙背后也有一座衣冠冢,他是知道的——他总觉得这人偏心,一碗水为什么不端平?

鬼市对岸往下游走,就是那座庙。因为由来已久,所以不论是河这边的鬼,还是河那边的人,大家都知道。但它两年前还只是一座破庙,乡人都怀疑它唯一的福荫只剩下供风雨飘摇中的羁旅客歇脚,现下却成了座真正的地师神庙。主殿边又兴了偏殿,棚顶全铺了新瓦,几乎连柱子里的每一处榫头卯眼,都不是原先的老物件儿了。

人河水患,出了名的百年难治,桥梁难兴。

但自从前年重修了庙里的地师神像,人河便开始日渐平复,桥梁工事计日程功,于是庙里的香火又恢复起来。加上不知为何,其他各处的地师庙逐渐失灵,唯有这一座扬名在外,故而四海内有求之人纷至沓来,主殿的门槛都快要为之踏破。

庙子大了总得有人管,塑神像的跛脚阿雁便做了庙祝。

“阿雁。”村里掌事的老人面色红润,“明天水利就竣工了,大家都能回来了。你寻个人替你守着庙子,跟我们一道去接风吧。”

跛脚青年却没有如此喜形于色,只是垂头整理香案,淡淡答应着。他心想赵家的儿子总算也要回来了,那是和他泥塘里打滚一起长大的发小,只可惜赵家婆婆这两年忘事忘得厉害,眼下已经认不得人了。

想到此处,不知何处滚来个空酒坛,滚到脚边碰着了他的靴子。他不动声色拾起那个坛子,将它收在香案下的帘布后边。

庙里时常有些古怪,他已经习以为常,就连后院树下那个衣冠冢,也是神像还未完全修复前,某一夜里突然出现的。他不知道里面埋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何要埋在这里,只是每日庙中无人时,便去清扫收拾。他是真正知道神明在上的人,知道有些事他不能管,无须问。

殿中拜庙之人来来去去,高悬的横梁上坐着两个对饮之人。

红衣人半躺,带着一只黑色眼罩,挡不住眉宇间狂情野气,手提一坛罗浮春酒;黑衣人侧坐,结了霜似的凌厉眉目,手中托着一只茶盏。

“这小子是个明白人,何不托梦让他重新塑个你的像?”红衣人枕着梁问。

黑衣人漠然答道:“没那必要。”

“你倒是大方,也不嫌浪费。”

“红衣鬼火烧三十三神庙,可嫌过浪费?”

红衣人但笑不语,整了整箭袖的袖口,懒得再与这人搭这闲腔。

那红衣人正是火烧三十三神庙的鬼市城主,黑衣人自然是玄鬼贺玄。

前几年的黑水岛一役,天庭五师中地水风一朝尽折。风水二师飞升前原是兄弟,民间通常同庙而供,二师身陨之后,许多风水师庙都不拜天官改拜鬼了,拜的正是白袍鬼道沧海无渡,地师庙则还剩下这一座独苗。可是地师早已仙逝,庙中祈愿全靠贺玄,他既不推神像又不换牌匾,自然也吃不着这献给原主的香火供奉。

花城知道这人是在还一笔烂账,毕竟他当年也见过那两炷香的火龙啸天。这账和欠他的那些真金白银不同,什么时候还清只有这人自己说了算。他曾经开玩笑道,如果让他鬼市里那些家伙知道,这天大的功德全积在后院埋着把破铲子的空坟里,早就来把这庙子翻个底朝天。

其实众鬼虽然不知道这冢中藏着功德,但坊间早有传闻说玄鬼在里头埋了宝贝。时至今日也没人真敢来挖,自然是碍于某人威慑。有些胆大嘴又坏的,天天编排贺玄,说这玄鬼怕不是个疯的,从没见过谁有好东西不拿来用,偏拿来埋。后来有倒霉透顶的被贺玄撞见,舌头给打了个死结,这话就只有那不知死活的小白话仙人敢说了。

花城把玩着发梢上的珠子,道:“你去斗水横天,要是有去无回,这庙子我可就让人掘了。”

贺玄不接他招,道:“你也不欠谁的,爱掘就掘了吧。”

师无渡自那夜之后,回师青玄当年飞升处圈了地盘,在博古镇上罩了偌大一个鬼障,强横做派一如既往,但不知为何他迟迟没来找贺玄麻烦,使贺玄得以了却人河水利一事。如今工事已毕,贺玄约师无渡寒露之日做个了断。师无渡自然不会避战,很快应了战书。

明日便是寒露,今日他约花城一叙,明摆了就是要撂担子。可此人揣着明白装糊涂,知道他与花城之间,堪堪算来还是他欠了对方的,没有立场开这个口,便只是请他喝酒,让他坐在这梁上看脚下虔诚的求神者来来去去,一来一回打着哑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