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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夜晚十点半(93)

岑缺皱着眉,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不知道电话那边的人在说什么,只看得到傅唯一越来越低的头。

到最后,傅唯一趴在了桌子上,一边抹眼泪一边听着对方说话。

岑缺舍不得看他哭,拿了纸巾给他擦眼泪。

傅唯一干脆抓住他的手,用他的手背给自己擦泪。

岑缺任由他拉着,紧张地看着他。

这通电话打了很久,傅唯一没怎么说话,都是对方在说,一直到挂断电话,傅唯一才放开岑缺的手。

关于他们的关系,大家早就心知肚明,但岑缺不跟傅唯一坦白,傅唯一也只好装傻。

他说:“我妈真的太烦了,她让我后天回家。”

“嗯,想你了吧。”岑缺看着他,轻声说。

傅唯一撇撇嘴,红着眼睛看着岑缺说:“不是,因为后天是我爸生日。”

第92章

二十年时间。

二十年里,时间能带走什么?能留下什么?

岑缺坐在那里,听着傅唯一的话,愣住了。

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会忘记。

八岁时的记忆能留下多少?其实,他连父母的样子记得都很模糊。

那些年里为了不忘记他们,为了万一将来有一天重逢能一眼认出他们,岑缺几乎每天都要在脑子里复习一遍他们的长相。

然而,在漫长的、艰难的成长过程中,他们还是面目模糊了。

当岑缺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躲在村子没人去的草垛边痛哭了好久,那是他赖以生存的记忆,然而也被剥夺了。

那时候,岑缺觉得自己走不下去了,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心灰意冷。

可时间久了,竟然就这么活下来了。

活下来了,记住了一小部分,忘掉了绝大部分。

旧事重提,像是失忆的人找回了记忆。

那些关于“生日”的片段重新出现在他的脑子里。

有一年他们兄弟俩过生日,爸妈带他们去商场的游乐园,彩色的塑料小球,在他们一跃而下的时候,像是大海一样包裹住了他们。

他突然想起,那天他跟弟弟穿的是一样的衣服,两个人长得又像,有那么几次,爸妈都认错了他们俩。

还有一年,妈妈的生日,爸爸带着他们俩去给妈妈买玫瑰花,那时候的城市不像现在,遍地都是花店,他们家当时也没有自己的轿车。

爸爸骑着自行车,前面横档坐着弟弟,他坐在后面的座椅上,兄弟俩一路唱着生日歌,陪着爸爸跑了很远买了一大束玫瑰。

回去的路上,他抱着花,弟弟想要,爸爸就折了一朵给弟弟玩。

都是陈年旧事,却美好得让人眼睛都湿了。

岑缺是被叶勉拉回魂的,对方捏了捏他的手,轻声问:“怎么了?”

“没事。”岑缺回握住他,然后听见傅唯一说:“我不想回去。”

岑缺望向他:“为什么?”

傅唯一心说:你还问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你!

他想拉着岑缺一起回去,吓唬吓唬家里那俩人。

但一时间还没想好应该怎么办。

“不敢。”傅唯一装可怜,“我最近跟他们闹别扭,搬出来住不说,还跟一男的同居了,我要是回去,估计我爸会打死我。”

叶勉瞄了他一眼,知道他又开始糊弄岑缺了。

果然,岑缺一听,皱起了眉。

“不会的,你回去他们就开心了。”

“才不会,我最了解他们了。”傅唯一撇撇嘴,“除非有人陪我一起回去。”

陶瑾在一边说了句:“我可以。”

然后傅唯一使劲儿掐了一把他的大腿。

“说起来,有件事儿我确实要跟你们说一下。”叶勉喝了口酒,看了看岑缺,又看了看傅唯一,“这事儿跟陶总没什么关系。”

陶瑾:“……需要我回避?”

“倒是也不用。”叶勉憋着笑说,“是这样的,傅唯一啊,我觉得你还是回去跟你爸妈好好聊一聊。”

“聊什么?”傅唯一靠着陶瑾看他。

叶勉故作为难,看了看岑缺:“前阵子我跟岑缺去看电影,刚好遇见了你爸妈。”

岑缺轻轻地把手放在了叶勉腿上。

叶勉安慰似的拍拍他的手背,继续说:“你爸妈应该是认错人了,把他当成你哥了,尤其是你妈,哭得不行,我看着心里都难受。”

傅唯一看了一眼岑缺,坐直身子,轻咳一声:“哦。”

“后来阿姨给我打电话,说想见见岑缺,”叶勉笑着说,“我都解释了,人家岑缺自己有家的,真不是你们家人,但她说什么都想见见。”

岑缺低下了头,抿着嘴唇,看着叶勉握着自己的手。

“这事儿我一直没跟岑缺说,怕他觉得困扰,阿姨的心情我们都理解,我要是他,可能早就疯了。”叶勉说,“但不是就不是,咱也不能指鹿为马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