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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病院的花园(46)

“她已经死了!”

“死了也要见!”由突然大喊起来,“死了我也要看见她!我要见她!要见她!”由猛地蹿起身来,苏信叶早就防备着,立刻把她控制在了怀里。苏信叶双臂扣住由,无论她怎么挣扎都不放开她。由一直发出没有意义的低喊,放开!放开我!可是苏信叶死活就是不放开。由的眼泪把苏信叶的胸口浸得亮亮的,最后无力,倒在了她的怀里。

不停地哭。

一直以为这个女人好坚强。苏信叶的眼眶也红了,其实女人都一样,脆弱得不堪一击。痛苦的时候,眼泪是最直接的宣泄途径。

病房有扇小小的窗户,外面缓缓地飘着雪花,窗户的玻璃已经冻结成冰了。

苏信叶双眼迷离了。

好美丽雪,好残忍的天寒地冻。

我是怎么杀死她的?

我也不知道,当我在山谷里找到你的时候看见你手里握着枪,而她的胸口满是鲜血,倒在一边。

……

由再也不说话了。

见到任冉的时候,由看见她被陌生人从一个大大的抽屉里拉出来,身上盖着白布,脸色好奇怪,紫灰色的。

任冉眼睛紧闭着,双唇贴在一起,长长的卷发也失去了光泽,像是一顶质量粗糙的假发。

由的身体不明所以地抽动了一下。

这的确是任冉,任冉的脸,任冉的身体。可是这又不是她……她的皮肤不是这样的,她的皮肤很光滑,透着浅浅的美丽桃色;她睡着时也不会躺得这么笔直,她很好动总是睡得横七竖八;她最爱惜她的头发,经常性地换个发型,她是那么爱漂亮的一个人,怎么容忍自己被推入那样尴尬的冷冻抽屉,被丑陋劣质的布料覆盖着整个身体,她每天都要花那么多心思打理的头发,怎么可以变成这副模样?!

由趴在任冉的身边,安静地哭,狠狠地克制住自己的声音,可是到最后,她再也不能控制任何事情,放声大哭。

可是再多的眼泪,再多的心碎,死去的人却也再看不到了。

身为遗体化妆师的任冉总是在由耳边念叨着……

你别当警察了,多危险啊,说不定哪天就是我为你化妆送你最好一程,那我得多伤心啊。

我不要对你说什么再见,很忌讳的你知不知道,你要和我哪里再见?火葬场么?

还有后来轻易就哭得像个小孩的她……

由,你怎么就不理解我?跟我走好不好?跟我走!

我们逃到天涯海角,到一个没有人能认识我们的地方,我们平平淡淡过一辈子!

由!由!

“其实很好……很好……你死在我的手里……是我结束你的生命,没有给别人,很好……”

苏信叶扶着哭得抽搐的由,生怕她摔倒。

明明身体上还有属于她留下的吻痕,为何在顷刻之间,这个女人就死了?变成了一具尸体,再也不能动,不能思考,不能说话的尸体??

由真的……快要崩溃了。

可是,死亡就是终点,就是结束,无论有再多的不舍再多的留恋,也只能活生生地被掐断。

而活着的人,此生,再无缘相见,只能永远活着怀念之中。

相见的唯一办法——只有,在梦里……

作者有话要说:任小姐领盒饭了

哎- -……叹气

望眼欲穿

这几天由一直在医院昏睡,苏信叶也陪着她,也必须陪着她,病房门口有专门”照看”她们的警察。

睡到第十天,由突然对苏信叶说:“我想看看那把枪。”

“什么枪?”

“杀了任冉的,那把枪。”

“……”

苏信叶找来那把枪,递给由。

由把枪握在手里,静静地看着。

这枪,是林绫的。那些日子林绫把她和任冉囚禁起来,手里除了鞭子经常握着的就是这把小巧的枪。后来任冉杀了林绫逃出来的时候夺了过来,估计是后来一直藏在腰间。那场大雪间,应该是在任冉失去理智做出那些事情的时候,由扯出了它,开枪,杀了任冉……

由紧紧地闭眼,双眼干涩,似乎又快要流下泪来。

警局的同事都知道任冉和由的关系,也知道这次任冉出的事,经常会有人来看由,试图跟她聊天开导开导她,可是由一点精神也没有,对聊天兴趣很淡,通常只聊了几句她就借口说累了,要睡了。

“这样下去不行啊,整个人都会毁掉的。”

苏信叶听到有人这样说。

可是她不知道自己能为由做些什么,由也没有和她交谈的意愿,而且她苏信叶的双手还被手铐铐在床头,连自由也没有,她能给由什么呢?

苏信叶茫然地看着自己小指上的红线,在空中飘飘荡荡地和对床的由连在一起,若隐若现。

爱情这东西真是难以参透,该相信这红线所透露的信息么?其实是有些心灰的……到现在为止,苏信叶的每个梦境都满满的全是她死去的妹妹,而由的梦里呢?估计……也是那个人吧?

可是为什么红线还硬是要把她们俩连在一起?难道在不久的未来会发生一些什么事情让她们俩爱上对方吗?此刻已经是深冬,苏信叶知道自己只能活到明年春末,就这么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能改变什么呢?

真是,很荒谬的事情。

苏信叶索性不去想那么多,睡去了。

一连在医院待了近一个月的时间由的情绪才有一点点好转,她会开始主动跟别人交谈,虽然只是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可是苏信叶还是觉得这是好事情。

天气还是很冷,雪还是下得那么大。

有一天由突然说:“那个,步小岸,是不是也住在这家医院?”那天她偶尔从同事的口中听到的。

苏信叶愣了愣,她都快忘记步小岸是哪位了,随口应道:“或许是吧。”

“我想见她。”

那天难得放晴了。

见到步小岸的时候由愣住了。这个骨瘦如柴目光呆滞的女人,真的之前见到的那个温柔又羞涩的女孩吗?

步小岸坐在医院的小花园里,沐浴在冬季淡淡的阳光中,穿得很少,窄窄的肩几乎都撑不起病服了。她失焦地仰着头望天,眼睛半闭,由不知道她是否睡着了。花园里的花被厚厚的积雪压着,却透着若隐若现的粉色,似乎预示着春天快要到来了。

“步小岸。”由试着轻声唤她。

步小岸慢慢转头,眼神里还是空洞得可怕,由甚至都不知道步小岸是不是在看自己。

“一个月了……”步小岸缓缓开口,“一个月了,她都没有回来……是不是永远不会回来了?”

由怔住,见远处走来一位年轻的女医生,由认出了,这个人叫陈果,是步小岸的好友。

陈果看了由一眼,似乎也认出了她,没有说什么,走到步小岸身前,蹲下,温柔地说:“小岸,到吃药的时间了。”

步小岸忽然滑落了一串眼泪,落在陈果的手背上,溅起小小的泪花。

喂步小岸吃下药,陈果说:“回去了,外面好冷。”

步小岸没动。陈果叹气,拿她没办法,只好坐在她身边陪着她。

后来由听苏信叶说那个辛是死了,但是步小岸却一直不相信,每天疯了似的往各个警局跑,问是否有年轻的女尸,可是一个月过去了,依然没有见到辛的尸体。步小岸不相信辛已经死了,可是却又一直等不到辛回来,持续的压力下……

“她精神似乎出了点问题。”

“精神出了问题?”

“嗯……听医生说她总是在夜里独自一人跑出病房,坐在小花园里,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坐着。下大雪也不走,第二天都会被雪盖住,活生生地变成一个雪人。人家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她说她在等她爱人回来,她怕医院这么多房间,她的爱人会找不到她……”

心里猛地一酸,由险些掉下泪来。

她在等着她的爱人回来,可是那个等到望眼欲穿的爱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此后每天由都回去小花园陪步小岸坐上很久的时间,两个人也没有什么交流,就单纯地坐着。苏信叶劝由,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不要这样每日待在外面,很冷,容易生病。由却说,她想多陪陪步小岸。

“步小岸她,一定很寂寞。”由如是说。

苏信叶望着她,没有再说话。

由,你说的寂寞,也包括你自己吧。

由康复得很慢,似乎她也没有多少心思想去积极地做康复治疗。苏信叶遣送回美国的时间没有剩多少了,案子还没破,警局看由这个情况早就安排了别的女警和苏信叶24小时待在一起,可是苏信叶似乎对和那个女警合作一点都不上心,案子依然是毫无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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