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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篇短故事」(4)

作者: 漾骨 阅读记录

风庭眼神从他的身上划到他的笑,心里,荡漾了一下。

行至门口,那人突然停下:“不然,还是算了,怕衣衫狼狈,脏了兄台静室。”

风庭见他面色诚恳,欲要离去。伸手拉住他的衣袖:“无妨。”

那人一顿,看着他细长戴着鹅黄玉戒的手,似是被扎了一般松开。

“…前方百里,再无人家。你…可否与我做个半日的伴…”风庭看着他的眼,投出渴盼。

很短的沉默,那方回:“兄台不嫌弃,我很是愿意。”

屋内十一轻问:“少爷,茶泡好了,可否放些蜜糖?”

“无需放,怕这位侠士不喜甜。”

“喜饮,兄台不必顾虑我。”

风庭又拉起他的衣袖:“随我进屋。”

灿然的日头冒高一些,金光影在二人背后,一浅衣如杏,一深衫似墨,阔袖相连,隐进于室。

穿过厅堂,那人看着桌上绵绵热气余香肆意的两杯茶,问:“不是在此饮茶?你要拉我去哪里?”

“你这般湿透,如何饮茶?暖了胃也暖不了身。”

“兄台…?何意?”

“你与我身高一般,体量也相差不多,带你换一身干净的衣衫,再陪我作饮。”风庭说完,回头看他,询问:“可好?”

那人神色有些拘束:“真是甚觉不安,我如此唐突,冒昧问茶,脏了你这居所,还要你为我换这衣衫。我还是不麻烦兄台了,就此别过,多谢。”

风庭神色失落,松开他的衣角,看着他疾步而去,兀自轻语:“今日,是我生辰,只是,这深林空寂,无人与我来贺。”

跨出一步在门口的人,停下,微微侧头,幽忧的眼睛里漾出一丝怜悯,还有些心疼。

“你若是不愿穿我的衣衫,我自是理解。那我,唤十一去拿暖炉来,给你烤着。”他又是一问:“可好?”

十一灵透:“少爷我这就去。”

那人的剑柄上,垂着一透亮的雨滴,被转身的动作,抖落。

“生辰悦好,祝君欣喜。”

风庭快步走近他,又一次拉起他的衣角,感激而语:“我心甚欢,与君遇。”

那幽忧的瞳,微微缩了一下。他原本,就是想问个路,这竹林太大,迷了方向。却不知为何,在他问路的那一时,在风庭回头的那一刻,他说他口渴了。其实,他的马上,向着太阳的那侧,挂着水壶。

“兄台…”

“唤我风庭,可好?”

……

“好,不知风庭是弟还是为兄。我名作成荀,今年二十五。”

“为弟,今年亦二十五。”

风庭拉着他坐到桌前红檀刻龙画凤的椅子上。

“既是同岁,为何你为弟?”成荀不解。

“今日五月二十六,是我生辰。你的剑柄刻着五月二十七,莫不是你生辰?你,年长我一天。”风庭小心的用眼神询问,他的猜测是否是对的。

可不是,那剑柄上,刻的极细的日子,正是成荀的生辰之日。他除了自己的生辰,什么都不知。许是连自己的名字,自己的姓氏都不是自己的。他是被收养的,如今他离开那个教了他一身武功的教派,打算浪迹天涯。他觉得自己的心没有归属,那教派太热闹,容不下孤伶伶的他。他见不得,身边的师兄弟们,有家人时常探看,嘘寒问暖,其乐无边。任是师父待他极好,也弥补不了,心间空然。

师傅说,这刻着日子的剑别在他襁褓里。而五月二十七是他的生辰。

师父没说,还有一扭曲血迹在襁褓的白色布上:剑柄之时,生辰之日。

他对自己一无所知,除了生辰。

失神过后,成荀点点头:“确实,我为兄。”

一杯淡淡雅香的茶端送眼前,还有一双干净通透的眸子,带着欢喜。成荀看着风庭,觉得心间丝丝缕缕有什么的荡漾着。

他竟是,觉得,一直空然的心,有了些充实感。这感觉,有些微妙的心安。

暖炉什么时候在身边发着热气,他全然不知,只是觉得身子不凉了,心也有了些温度。

“这茶淡,成兄喝的适口?”风庭见他幽忧的眸子里,夹着些若有所思,琢磨他不喜这味道。

“许是,差一点蜜糖。”他并不喜欢甜食。他只是被自己不知所以的‘口渴’理由带进了屋子,又被这个温润如玉的少爷为了自己而放弃自己的口味,有些感激。他这样说,无非是让主家不必介怀自己的喜好。

“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并不喜甜。”风庭把十一端来的蜜糖小盒推开。

又问:“你可喜酒?我这有许多,窖藏。”

成荀抬眼看了看这厅堂布局:书画满墙,雅雅致致,墨香充斥,静静然然。

如此风情之人,会有温酒为藏,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