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请放下屠刀(92)
其实他也曾找到过一个古方,想要自救。奈何所有珍惜的药材凑齐,都没法救的了他这破败的身体。
他这身体便像个不断的漏水的破容器。水尽之日,便也是他丧命之时。
他有些悲哀的饮尽那碗黑漆漆的药汤,忽的觉得自己这天下第一神医的名头颇有些可笑。
其实他的身子从前并不如此,只当年他继承师父的衣钵,为师兄所妒恨,遭受了不少的迫害。
扶住自己那只连碗都有些端不住的手,他有些疲倦的靠在躺椅上,昏沉欲眠。
山下那买卖号牌的事,他也并非全然不知。毕竟元和山庄庄主卖他面子不再追杀这小姑娘,他也不好全然不给人家一些好处。况且……他这身子,也确实破败难支,便是自身也难保。
仰着脸望着那颇有些刺眼的阳光,他抱着薄毯倦然入眠,便是炎炎盛夏,愣是没出一滴的汗。
面白如纸,他闭上眼,便是嘴唇也透明。瘦且脆弱,却又像极了那柔韧的青枝。
那小姑娘倔强的紧,便是他死了,应当也不会流泪的吧?
只可惜不能再替她挡去那些灾祸了。
微微抿嘴,他忽然有些难过。
脑海中昏昏沉沉,他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已是在屋内。颇有些恍惚的抚了抚太阳穴,他忽的感觉胸口一痛。
艰难的起身,往嘴里塞了一颗药丸,他喘着气,靠在床上,好不容易缓过来了些。
“庄主,你没事吧?”
来人正是云无心。
只见她眉目中含满了担忧,连忙上前。
她已不是第一次见庄主这般,虽说已是不会像第一次见到那般大惊失色,却也终究不免有些担心他的身体。
“无事,扶我起来。”脸色惨白,丛榕艰难的起身,朝自己的炼药室走去。
“庄主!您都病成这样了,还炼什么药啊!”见丛榕蹒跚着朝药庐而去,云无心终是忍不住开口。
“我的身体我清楚”,丛榕苍白一笑,忽然道,“无心,你也同我学了要有十年了吧?”
有点愣怔的应了一声,云无心没想明白,丛榕为何这么问。
“本来还想手把手的教你的,眼下想来却是不能了”,苦笑一声,丛榕取出贴身带着的钥匙,打开暗格,拿出几本厚重的书册,认真道,“我已命不久矣,这钥匙从今以后便归你保管了。”
拼命摇头,眼圈通红,云无心几欲泪奔:“我不要钥匙,我要师父你一直活着。”
坚定的把钥匙塞到云无心的手中,丛榕却是笑了:“傻姑娘,便是最上等的医者,也无法做到长生不死。况且,你师父我还不是。为师惭愧,未能悬壶济世救尽世人,如今便也只能由你替为师做下去了,你可愿意?”
“我愿意。”泪如雨下,云无心捏紧钥匙,郑重的磕了一个头。
十四岁的少女一夕长大,是因为即将失去那个保护她,纵容她的人。
她不想让他失望。
她本是他救来的。
望着他继续炼完最后一次的药,交代她将那大大小小的瓷瓶以及书信寄给江槐夏,便安静的合上了眼,她承认她是艳羡又悲痛欲绝的。
沉默的唤来侍女,处理后事。
她微微垂眼压下所有哀伤,潜心研读医书。
从此江湖上少了一个神医丛榕,多了一个医仙无心。
第71章 番外二 圣上驾崩
数九严冬,冰寒刺骨。
北京城的红墙黄瓦之上,大雪未消。
江槐夏打马从江南而来,硬生生被这严寒冻的一激灵。
裹紧厚厚的披风,江槐夏呼出一口白雾,缓缓朝北镇抚司而去。
而此时的北镇抚司也正忙成一团,颇有些混乱。
圣上驾崩,新皇未立,正是有些动乱的时局,锦衣卫自然少不了忙碌。
径直朝褚正青常在屋子走去,江槐夏罕见的发现他竟然不在。
也不知道是否有人同他讲了自己的到来,约摸一盏茶的功夫,江槐夏便见他裹挟着风雪推门而入,便是发丝上都染了些许白色。
被他带进来的寒气冻的一哆嗦,江槐夏嗅了嗅鼻子,轻轻搓了搓手,哈了口气问道:“宫里现下如何了,可还安好?”
“宫里一切安好。许久不见,你可是为先帝奔丧而来?”见江槐夏被自己带进来的寒风冻的直激灵,褚正青不动声色的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挂在一旁,这才在桌边坐下。
“也没什么,就是来看看。”掩去眼底些许的悲伤,江槐夏别过脸,似是毫不在意的笑了。
“若你还想入宫,我也可舍命陪君子,再帮你一回”,再清楚不过这姑娘的性子,褚正青轻笑一声,伸出手。
也只有这时,这位雷厉风行的同知大人,才会有这般轻松随意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