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观澄(128)

作者: 是辞 阅读记录

点了点头,越发低落,“嗯。”

方观澄扯着她一缕头发在指尖绕,默了片刻才慎重开口,“阿阴想表达什么呢?活下来的那个,往往才是更痛苦的,更别说要提起重来的勇气。”

她忍不住,埋在他衣尾,搂住他的腰。观澄只听声音染上隐忍着的哭腔,很是颤抖。“我……我就是读了这个故事后,好难过啊。她毁了他,没有她他不会过得那么凄苦,命定的事情,你给改了,总有人……总有人要以死承担。可,可为什么偏偏是他?”

一句话里满是“她”和“他”,但方观澄听的清楚,深知阿阴讲的绕口令是什么意思。抚了抚她的头,任她闷闷地哭声渐起。

“从礼法角度来说,不论是《玉簪记》还是你的故事,确实背德。那它为什么还会流传这么多年饱受赞叹?因为我们首先是人,是人皆有情,情会先于一切。”

“至于死,想想我们一起看过的电影,如果主人公做了错事,以旁人的死为之承担,你也会吐槽的对不对?该是谁的责任,就应该由谁来受。我以为,也许僧人死的时候会想,庆幸整座寺庙只死了他一个。”

她哭的厉害了。

眼前人不一样,他不是普通看客。所有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就是不一样。其他人的妄言是揣测,他的妄言却平白地添上几分真实。

方观澄看着抱住自己腰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人,心疼的不行,却只能给她顺顺背,再柔声地哄:“我可能不是很赞同阿阴所说,她很坏。或许吧,或许她确实很坏,可既然真的坏,为什么还会等那么久呢?三生三世的故事,听起来怪浪漫的,但设身处地去想,哪一刻不是苦的肝肠寸断。”

“被留下的,未必幸运。如果可以选择,我希望到了那时,我来送你。而不是阿阴独自面对死亡,这太残忍。”

她试图憋回去那股哭意,未果,眼睛已经泛红,不愿意抬起头。方观澄明显感觉得到,衣衫已经濡湿。

“我的阿阴,一定是个有故事的女孩。”

“不论是僧人,还是此后的转世,他都不怪不恨。真要细说其中情感,未能亲口吐露的爱意,才最是泛滥吧。”

“阿阴,不要哭了。”

人生苦旅,不过求个风帆以航。

他为帆,她则算是风雨侵蚀后内里碎裂的航船。没什么值得和人说道的,不过暗伤连城。

脑海中浮现出一些碎屑片段:十年后夜入般若寺,望着禅堂之中那玄衣僧人数着念珠的背影,同时般若寺撞下最后一声钟,她看了很久;老上海渡口旁的闹市,洗的发黄的汗衫男人路过,她暼见那个侧脸,木盆砸在地上好大的响;还有,那个咖啡香气的春日,念竺书馆来了最特别的一位客人,在背后说一句“你好”,她刹那间头都不忍回……

“观澄,我觉得现在就是最好的样子。”

“阿阴,我也这样觉得。”

哭声止住,眼睛彻底红肿。冥冥之中阿阴坚信,大概接下来的几十年,她都不会再哭了。

第59章 现代篇·方观澄(终章

印象中的那年冬天,寥寥几场雪都好大的阵仗,下到天寒地冻,下到满目飘白。阿阴在方观澄二十几层的家中,总觉得听得到棉鞋踩在雪上发出的吱吱声,一点也不吵闹,是温情而安定。

那枚戒指她始终戴着,借口不做家务,虽然几乎从未做过。冬日里散漫,方观澄也不愿意做了,两人就请了个阿姨定期打扫,做饭大部分还是他的职责。嘴上不服输,说一句:“现在后悔是不是有些晚?”

阿阴光着脚丫搭在沙发靠背上,姿态很是放纵,“观澄宝贝,你不知道自己做饭的样子多么迷人……”

“好,收声。”

心里念她是个讨债小鬼。

2019年的1月16日,阿阴不会忘记。那几天刚放寒假,再加上学院里资历深厚的老师出国交流,他要阅好多份卷纸,千叮咛万嘱咐阿阴别去学校拖慢进度。

刚好,她回了自己家,打开储物间。里面堆满了挂着灰尘的纸张,是她最近几年抄的忏悔文。

然后设了个结界,一把大火全都烧成灰烬。

除夕前一天,有客人到访。自然不是观澄的朋友,而是北京远道而来的药叉和薜荔。

或者应该叫薛荔。

阿阴直说外面路滑不用去接,给他们叫个车就好,方观澄抓她痒痒,把人弄的笑到脱力,再在睡衣外面套了件宽松外套。她瞧着舒服,还真就要这样下楼,他倒不嫌弃,只试探性地问了句:“不换了?机场很多人。”

“很多人我也不认识呀。穿睡衣怎么了,我穿睡衣就不美了吗?”

他识相闭嘴,捞了鞋柜上的车钥匙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