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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澄(83)

作者: 是辞 阅读记录

药叉依旧是那副不正经的笑,“沪上实在没什么名角儿,你家男人爱听旦角,温素衣我都看倦了。也该回去改改口,近些日子北平有个杨三爷,《失空斩》唱的好,我还未听过……”

她不顾韩听竺在后,主动握了他手,两只老鬼,一入了冬比不出谁身子更凉。

“阿药,我现在很好。”

“知道,所以哥哥才放心地走。”

只此一别,再见不知是几年后,做鬼的想在人世快活,愈来愈难了。直道还不如化回鬼形,常人看不见,行动自在的多。

“明日上海滩定是传言,你同障月双宿双栖了。”

障月淡笑了声,拍拍她肩膀,“希望下次再见,不要太快。”

愿他死的不要太快。若是真到了别离时候,再愿你能快些抽身。

“松开罢。”药叉拍她攥紧的手,“你身后那男人,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我怕得很。”

她同药叉,上千年老友,实在是煽情不出来。你一言我一语的,什么悲情气氛都不见。

最后是她承诺,“战事止了,我带他回北平。”

韩听竺本就是东北人,自然更愿意在北方生活,阿阴帮他做了决定,他一定愿意。

一约至此定下,切莫忘记践行啊。

今年冬天的上海,阿阴觉得暖了许多。大抵是心境开阔,人也自在。韩听竺从不把外面的事情带回家里,她也就不知,弘社有成员背叛,夜里的码头很是不平静;生意上因战事吃紧,经济也萧条的多;韩听竺彻底断了对重庆的物资输送,转而帮衬延安,无外乎是有些做法太教人心寒。

在家里,他只是那个爱听戏的男人,留声机甚至觉得负荷太大,大抵恨不得长腿逃跑。猫儿也愈加渴睡,阿阴怨怪韩听竺常常播戏实在催眠。

清晨,他给她一吻问候早安,偏要阿阴也养成晨起喝杯温水的习惯。中午,他若是在家,总会给小憩的人披上一层厚厚的毯,即便厅里的壁炉烧的足够火热。晚间最坏,日日都有新鲜鱼眼,阿阴甚至有些吃腻,直道不需补的这么勤。夜里,夜里相拥而眠,无论做不做云雨事,都缱绻厮磨的紧,好似要把过去丢失的属于年轻人的甜蜜通通找回来。

这座曾经有些冷感的,没有烟火气的大宅,正在一点点充盈起人情味。阿阴每每闭目,在熟悉的怀中满心安然,不知该感念上天,还是感念佛祖,亦或是鬼界阎王。曾经同那个观澄未经历过的平凡事,如今都在一一上演,实在有些如梦幻泡影。

“还不睡?”随即附上的是身侧细细密密的吻,好似要形成一张网,把她笼在其中。

“……嗯,你别这样。”

韩听竺其人,每每求欢之前,可谓是最温柔,又像个预兆,阿阴已经烂熟于心。

“别哪样?”

“像个狗一样,亲个不停。再乱动,我打你了。”

她一向说话算话,且算上海滩独一份敢打韩听竺的。他倒也不怕,总归舍不得用全力。

“你打你的。”

我亲我的。

手悄然而动,伺机钻进,所触便是一片柔嫩。呼吸声相交,愈发重了起来。

……

衣服没再穿,也不知道丢在了哪里,事后的温存时光太过散漫。好似躲在了纷乱之外的桃花源,偷了上天施舍的快活,切记不能声张。

他从背后抱着阿阴,低低沉沉的声音似在催眠,她有些倦怠,同他双手交叠在眼前。听他说:“阿阴,还记得上次在酒桌,我说,战事什么时候结束,便什么时候要孩子吗?”

她霎时睁开眼睛,有些短暂清灵。鬼哪里能生孩子,她连葵水都没有,每月都要诓韩听竺,久而久之那几日他记下了,也不会要。

“嗯,记得。”

他把人收的更紧,放低姿态且声音柔到极限,“我知道你身子不好。过几日让自如给你看看,喝些中药调理,好不好?阿阴,我不急,然我承认,我想的。”

他想的,他想有孩子,属于韩听竺和阿阴的孩子。他一直以为,阿阴同他十年未有过身孕,再加上她身子骨比常人寒许多,是因为身体问题。他痴傻地以为,同上海滩再寻常不过的女子一般,她只要吃上一两年中药调理,就会好。

阿阴心软,现下太过温情,她决定先答应眼前事,再寻合适的时机同他讲。

微不可见地点了头,“我答应你。”

男人的吻落在耳鬓,她闭上了眼,作睡觉的样子。沉默了许久,只听得到被褥微动的声音,阿阴仍未睡着。大抵过了一刻钟,身后的人微微撑起了身子,许是确定她是否入睡,再躺下,扯紧了被子。

他开口,如阿阴预料,又不如阿阴预料。声音不少那窗外北风萧瑟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