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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水人家绕(201)

作者: 申丑 阅读记录

“闵家原本只打算舍粮九日,因着好些人乞求,便又多舍了六日。这便坏了事,闵家原先无有名声,左邻右舍虽知他家开米铺,颇为富裕,这一连十五日的舍粮还是令诸人吓了一跳,纷纷惊诧好奇闵家之富。”

“内里又有眼红的拨火,暗里挑拨,再有那些有上顿没下顿的穷人不忿闵家之富。天下事唯不惧寡,惧不公,好些人家无米下锅,这闵家却是米烂陈仓,连舍半月的米连个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更有贼偷有心劫财,几伙人混赖在一处,砸开了闵家的米铺,杀了店中伙计,哄抢了银钱好米,后又贼胆包天,摸到闵家去抢砸。”

“闵家好心招此横祸,自是心中有气,揪着护院擒得贼小天一明就去报了官。谁知,这帮恶民反污闵家素来为富不仁,强占良田,逼得他们无有生路这才出此下策。”

“其时栖州的官也是个糊涂蛋,看闵家衣着光鲜,身畔护院打手凶神恶煞,再看几个贼小衣衫褴褛形容枯瘦,悲泣痛哭好不可怜。竟信了几个恶民的话,再一查,闵家确买了好些良田在手,他不惩闹事盗抢的贼小,反将闵富商下在狱中,又罚他一笔银钱。”

“这闵富商好心不得好报,郁结之心,在狱中又吃了吓,回去便大病了一场。闵母许觉这场祸事皆因自己做寿才起,自悔不已,她本就年老禁不得事,不及半年就过了世。闵富商葬母后,深恨故地,卖了米铺折成银钱后,骂栖州乃生疮流脓腐臭不堪之地。”

江石乍听这事,也是唏嘘不已。

曹英又压低声:“这闵富商也是个妙人,他心中之怨无处消散,便伙同寺中和尚,夜中将寺里的佛像菩萨尽数倒转,朝壁而坐。又在寺中留下一言‘众生为恶,菩萨倒坐。’因此事颇为奇异,引得城中喧嚣,心中有鬼之人一时心内惶惶,惊惧不已。”

江石听后大笑,目光流转,笑问:“曹二当家对这事,怎知得这般详实?”

曹英摸摸胡须,做高深状,吃了一口酒,这才道:“无他,我识得这闵富商。”

江石笑起来:“原是如此。”又叹道,“栖州民风实是杂乱。”

沈拓在旁道:“这边民闹只要不是聚众执械打杀人命,寻常官府懒怠追究,纵是插手也是胡乱应对,只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生出大乱便好。”他看一眼江石,“你若是想在此处觅得良机,非不可为,难处却也多多。”

江石谢过沈拓与曹英的指点,又好奇问道:“都道天下熙熙皆为利往,纵使栖州恶地,一莫非就无人火中取栗,博一场豪买?”

曹英与沈拓俱笑,道:“年轻气盛才说这话,如我二人,均有家累,也攒得家业傍身,哪有搏命之心,不过求一个安稳太平。”

江石听了这话,垂头腼腆一笑,道:“不敢瞒沈当家与曹二当家,江石是一无所有之人,不去拼上一拼,怕是此生都没个出头日,我不愿将来无力养妻儿家小,不愿父母垂老担忧生计,不愿无力帮扶手足。我想着,再难再苦总要试上一试,既出生低微,不掏出家底身家如何与命相搏?”他狠声道,“别个出一分力,我出十分,别个裹步不前,我趟水赴火,总能让我走一条道来。”

曹二一拍桌案,挑了下拇指,夸道:“说得好,我与表弟当初也是赤手空拳,凭着一股子气才有如今所得。当初要是前怕虎后怕狼,哪敢买船。”他又笑道,“不与你说笑,我家是卖棺材的,衣食当得无忧,死后连棺木都不用愁,浑浑噩噩,也过得太平时月。不过,是心有不甘吧。我不甘心做棺材,于是跟了表弟起船队,你不甘靠天吃饭,便出来搏一场富贵。哈哈,甚妙,甚妙,你我大是有缘,当吃一杯酒。”

江石爽快端起酒杯,与曹英沈拓吃了一杯酒,道:“有幸得识沈当家与曹二当家,别说吃一杯,吃十杯也可。”

曹英大乐,倒是沈拓皱眉,拦道:“他身上有伤,哪能这般大肆吃酒,等得从禹京归来,再好好醉上一番。”

曹英和江石这才作罢。

沈拓又与江石道:“栖州之事急不得,无论如何也要等得这趟禹京行过后,到时你再慢慢思量。”

江石忙揖礼,道:“谢沈家主指点。”

沈拓见他虽有野心,却不鲁莽,更是有心提携,拍拍他的肩道:“好后生,将来定有出息。我们当初拉起船队,实是有贵人相助。我们虽当不得贵人,却也能助你一臂之力。你先将禹京这一趟办得妥当,多见见人与事,心中好有个底。”

他这话说得诚心诚意,江石岂敢辜负好意,一一应下。

一行人吃罢酒饭,重又登船,江石立在船板上看着人来人往,尘土飞扬满是乞儿贼骗的栖州码头,船将离岸,惹得乞儿贼骗大为不舍,他们好似守在洞穴口的一群蚁虫,只管今朝饱暖,不顾明日生死,专干杀鸡取卵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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