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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鼎宫阙(258)

又过不多时,外头咣当一声,端是铜盆落地砸出的声响。

夏云姒下意识里还道是纪氏晕过去了,抬眸瞧了眼,倒也没晕,只是吃不住劲儿往下栽了一下,铜盆脱了手,现下整个人都伏在地上,勉力地想挣扎起来,瞧着颇是狼狈。

夏云姒就着宫女奉上的香茶漱了口,搭着莺时的手站起身:“去瞧瞧。”

主仆两个一并慢步出殿,迈出殿门,纪氏抬起头来:“宸妃娘娘……”

她眼中自有畏惧,但更多的仍是愤慨。想来也是,一个家世尚可的姑娘家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傲骨更是有的,没那么容易磨平。

夏云姒就在檐下驻了足,遥遥地睇着她:“这才刚过一刻不到,宝林妹妹就受不住了?”

纪氏牙关紧咬,艰难地抬头,强逼出一声冷笑:“所谓花无百日红,臣妾亦不是见不到圣面的人,娘娘就不怕皇上知道吗!”

夏云姒笑一声,瞧了眼旁边:“小禄子。”

小禄子躬身上前,她轻啧一声:“去紫宸殿把这边的事禀皇上一声。”

说罢,她的目光睃过那反扣在地上的铜盆:“半个时辰没到呢,给她重新接盆水。”

说罢就转身回了殿中,该看书看书、该品茶品茶。

又过约莫一刻,含玉过来了,回话说林御女已回了住处,一切都好,让她不必担心。夏云姒笑笑:“辛苦玉姐姐了。我本也不想多事,但架不住旁人非要招惹过来,总没道理任由她们拿捏。”

含玉边落座边揶揄:“娘娘惯不是能吃亏的性子,臣妾省得。”说着目光往外睨了一瞬,“只是打狗还要看主人,外头那一位可不止是和苏美人交好。臣妾瞧着,她后头不是德妃娘娘就是燕妃娘娘。”

“是啊,打狗还要看主人。”夏云姒笑意深深地看向她,“我这不是看了么?”

要不是知道背后有主人,这狗她才懒得打。

含玉听得一怔,哧地笑出声来。笑音未落,忽闻“皇上驾到”的通禀,二人相视一望,忙往外头迎去。

依着时间数算,他这该是被小禄子的禀话“引”过来的,可见小禄子禀得到位。

到了院门口一瞧,果见小禄子随在圣驾后同行,见夏云姒出来了,躬着身上前一揖:“娘娘。”

“皇上。”夏云姒与含玉一并福下身去,被他搀起间,眼底漫出茫然,“皇上怎的这时过来了?”

“听说你气得不轻,过来看看。”他攥一攥她的手,与她一并往里行去,没走两步就看到了还跪在那儿的纪氏。

眼下天还热,纪氏刚才洒了的半盆水倒是干了,衣裙上看不出水渍。但铜盆在头上压了这许久,早已发髻散乱,颤抖不止的双臂更衬得整个人狼狈不堪。

皇帝没多看她,只又与夏云姒说:“新进宫的不懂事,你罚了也就是了,何苦生气。”

刚欲告御状的纪氏身形一颤,到了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

接着就听背后不远的地方,宸妃的声音犹带不快:“臣妾平日里都不敢掌掴宫嫔,如今一个宝林掌掴御女,真是没听说过。林御女就算出身低些,也是正经大选进来的,哪里受过这等屈辱?臣妾越想越气。”

“好了。”皇帝轻哂,遂转过头,吩咐樊应德,“传个旨,林御女晋淑女,以示安抚。纪氏这边……”

他目光落在纪氏的背影上,沉了沉;划到夏云姒面上,就又笑了:“宸妃怎么说?”

夏云姒娇声嗔道:“皇上既为林淑女做了主,那纪氏这边就按皇上说的——‘罚了也就是了’。”

言下之意,这事罢了,不计较了。

皇帝淡笑着想想,随口吩咐:“让纪氏回去跪满时辰,别再在这里惹宸妃生气了。”

说罢就不再多理会她,只余夏云姒一道往殿里去。夏云姒压着步子,比他略慢了半步,经过纪氏身侧时微微偏头,微笑着瞧了她一眼。

视线刚好触上,夏云姒从纪氏眼里看到了多少挫败,纪氏就从夏云姒眼中看到了多少戏谑。

那一瞬里连纪氏都觉得自己实在太可笑了。

她得了旁人的指点去磋磨林氏,却不该因此就有了招惹宸妃的底气。

宸妃才是宠冠六宫多年的人,在皇帝心里宸妃自比她给她撑腰的人都强得多了,何况是她。

寝殿中,皇帝在榻桌边坐下,就着樊应德去取了奏章来看,这是一时半刻不打算走了。

夏云姒坐到他对面,品着茶目不转睛地看他,露出满面的留恋。他不经意间抬眼,看见她这副样子就笑了,阖上刚批完的奏章拍到她上:“看什么看,朕脸上长东西了?”

夏云姒扭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皇上已有三日不来,搁在臣妾在这儿,可是隔了好几个春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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