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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鼎宫阙(34)

“……怎么了?”她不解。

贺玄时坐起身,想了想:“你觉得这一句什么意思?”

夏云姒对着书锁眉思量:“郑国初期,武公娶了一位妻子,名唤武姜?”

贺玄时摇摇头:“差不多,但不太对。”接着道,“该是‘当初,郑武公娶了位妻子,名唤武姜’。”

“所以呢?”她仍是云里雾里的样子,看看他,又道,“译得或不准,可臣妾适才又没念错,姐夫笑什么?”

“还说没念错。”他抄过书在她额上一拍,眼底含着笑意,“应是‘初,郑武公娶于申,曰武姜’!”

“啊!”她轻呼一声,脸唰地红了,“原是断错了句!”

说着便将书放下,不肯再读:“第一句就这样丢人!臣妾改日还是找话本诗书来看好了,免得再闹笑话。”

贺玄时笑出声,躺回枕头上都没止住,夏云姒气恼得轻拍他的胳膊:“姐夫还笑,话本也不给读了。”

“不笑了不笑了。”他连声哄她,说着摒回笑音,但眼底仍残存笑意。

看着她思量一会儿,他轻打了个哈欠:“后天便是十六,又要有看不尽的奏章送进来了。你若嫌自己待着闷得慌,不如去帮朕读一读奏章?”

她更显羞恼,抓起书拍在他胸口:“姐夫就是变着法地笑话臣妾!”

他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夏云姒微搐,但他没松。

两息的工夫,他就这么攥着,与她四目相对。

她的恼意一分分淡去,化作更深的羞赧,染红脸颊。

他终是又笑了声,不带笑话的意味,温暖柔和:“没笑话你。”

君无戏言。他这样郑重地说没笑话她,那就是没有。

夏云姒适可而止地不再计较,只又说:“那若臣妾到时读折子犯了这样的错……姐夫也不许笑!”

“不笑。”他忍俊不禁地看着她,她这才勉勉强强地点点头:“那好吧,臣妾试试看。”

“嗯。”他重新阖上眼睛,眉眼清俊,薄唇的弧度也好看。

夏云姒静静看着他,脸上笑容明媚,心里更觉畅快。

她的声音很好听,这是她自己都清楚的长处。自决定进宫以来,她便常捧一本书,一念就是大半日,多次读得口干舌燥、嗓子也痛。

这样经年累月的练习下来,她读得愈发通顺,感情也自然而然地投入得更好。抑扬顿挫间,字字入情。

后来就连没读过多少诗书的莺时都说:“娘子读书真好听,奴婢听不太懂,却也觉得比听曲子都教人享受。”

这样的“享受”,能让他在批阅奏章时尝上一尝自是极好。

批阅奏章到底是令人劳心伤神的事,明君会日日沉浸其中不过是责任所致,没几个人会真正喜欢。

而若有人能红袖添香,自会让这枯燥乏味的事多上几分乐趣。

她一早就拿准了这个主意,非做到不可。因为日日坐在他身边为他念折子,不仅能与他走得更近,更能在日后抚养宁沅时也教一教宁沅。

读《左传》让他觉得她真的对此半分不懂,只是其中的最后一步,为的是真正卸下他对后宫干政的提防。

.

这晚,夏云姒再度让含玉侍了驾。依着从前种种来看,含玉在贵妃身边时应该是算不得多得他喜欢的,但大约是因为后来经历过那许多折磨,此番含玉重获新生便学会了投他所好,努力地讨他欢心。

夏云姒甚至听说,他在前两日已提起过要晋含玉为从八品御女,是含玉自己跪地婉拒了,道自己的命是夏宣仪给的,愿意继续侍奉夏宣仪,无心晋位。

夏云姒清楚,这是不安所致。

含玉是怕自己晋位离开了朝露轩惹她不快,到时一个从八品御女在她这正五品宣仪面前只有受磋磨的份儿,还不如继续寄在她篱下来得安稳。

其实她哪里会连这点芝麻小事都要算计?平心而论,她与含玉无冤无仇,若含玉当真晋了御女,她必定真心祝贺。

怎奈含玉已然拒绝,她也不好再说什么,此事只好暂且作罢。

然而这位当下炙手可热的玉采女没有晋位,月末时却有另一位宫女出身的宫嫔得了封,从末等的侍巾册到了正八品淑女,比含玉原本可得的御女位还要高上半品。

旨意下来时,夏云姒恰在紫宸殿中为贺玄时读着折子。是昭妃身边的掌事宦官亲自入殿禀的话,说昭妃身边的侍巾采苓有了两个月身孕,特差他来报喜。

坐在御案边的夏云姒不由一滞,很快垂眸抿笑:“恭喜皇上。”

这确是桩喜事,自淑静公主降生后,宫里已许久没添过孩子了。

只是,才两个月。

她设身处地地想,宫里这么多阴谋阳谋,若是含玉有孕,她必要将事情压过五个月、待得胎像稳固再行禀奏,已保她们母子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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