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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鼎宫阙(344)

静双喜不自胜,正欲告退,却闻皇帝说:“清明新柳,这可是应节景的东西。”说着手上批完一本奏章,抬头看她,“不得见者有份么?”

静双不免又一阵无措,双颊一红。夏云姒便再度瞪他:“皇上今儿个怎么总跟她过不去!”

“哈哈。”他笑出声,“朕是想起紫宸殿案头的那只瓷瓶近来也空着,该放些什么进去添个景儿。”

夏云姒自然之道他的意思,却偏不顺着他说:“臣妾看她今天天不亮就往外跑了,好生让她歇着吧。等过些日子桃花开了,再让她挑好给皇上送去?”

她这样说,他自比她更怜惜美人儿,欣然点头:“也好。”

自这之后直至桃花初开,她都没再让他见静双一面。

这于他而言必是有些煎熬,他近来连翻牌子的次数都少了,可见心思不再。

直至桃花开得又盛了些,她才着人细细去折了一捧桃花枝来,又与静双一起挑选。

静双自上次的波折后总有些怕她,挑选时也不敢开口,一切皆听她的。

夏云姒一语不发地选着,最后挑定了四五枝交给静双,静双规规矩矩福身告退,又被她唤住:“等等。”

静双显然身子一栗,她站起身,给她理了理额角的鬓发:“你从没去过紫宸殿,万事当心。”

静双点头:“奴婢明白。”

她静静凝视眼前这张惊世容颜半晌,又终是松了些口:“你也从不曾与皇上独处过。此番去了……若还是觉得心里不甘,就明明白白告诉本宫,本宫依旧可以放你走。”

这步棋至关重要,但这件事,她到底不想逼静双太死。

宫里的女人都不好过,少有的温情,便是在相互利用间仍肯留有的这三分余地。

静双眼眶一红,摇了摇头:“不会的,娘娘放心。”

夏云姒攥一攥她的肩头:“那你去吧。”

静双再度福身,就告了退。从寝殿退出殿外的这段路她没想什么,但转过脸被春风一拂,万千思绪瞬间涌进脑海。

直至方才那一刻,她才再度对舒贵妃有了信任,大约连舒贵妃自己都不曾意识到。

在那之前,她一直觉得舒贵妃对她的一切允诺都不过是说说而已。毕竟舒贵妃有宠更有权,背后还有个夏家,焉知不会用完她就让她消失得无声无息?宫里这样的事还少么?

所以那天舒贵妃说什么日后可以由着她去“逍遥”,她一点都没信。

仍旧选了第二条路,不过是因为她觉得若选了第一条,迟早也会死得不明不白而已。

但现下,她信了。

舒贵妃若直到今天都仍肯给她退缩的余地,那份大气与仁善就不是假的。

她也该算是命好了吧。进宫之后没受过什么委屈,锦衣玉食地活到现在。相比之下,寻常官家小姐也未必就比她过得更好。

而她从前也打听过,在尚服局里几个与她交好的朋友都早已不知去了何处。

有些或只是被拨去了主子跟前改了名字,不好找寻了,但也有一些,必是“没了”。

她没什么可抱怨的了。

.

这些心思搅扰了静双大半路,眼见紫宸殿离得不远了,她才忙调理情绪,很快就又是轻松欢快的样子。

她是去给皇上送花的,总不能愁眉苦脸。

她先前从未来过紫宸殿,殿门口的宦官也不认识她,见了她就一挡,又不解地打量她过于出挑的宫装:“姑娘你……哪个宫的?”

静双素来人美嘴甜,福身笑道:“公公,奴婢是永信宫延芳殿的,舒贵妃娘娘差奴婢来给皇上送几支花插瓶。”

那宦官忙堆笑作揖:“原是贵妃娘娘跟前的姑娘,是在下眼拙了,姑娘请。”

说罢就由着她进了门去。

内殿之中,皇帝正读着书,蓦然听得清脆一唤:“皇上!”

他抬起头,就见那妙龄少女正迎面走来,盈盈福身:“奴婢挑好了桃花枝,给皇上插瓶用!”

他顿时有了笑意,定睛看看,却是失笑:“你这是什么挑法?朕这两日看桃花尽已盛开,你偏要挑这尽是花苞的。”

静双望向他,依着夏云姒先前教她的,抑扬顿挫道:“奴婢觉得盛开又盛开的好处,花苞也有花苞的美。再者花苞总也有盛开的那天呢,何不早早折来,两样妙处尽能观赏!”

这话舒贵妃交给她时她就听懂了,落在皇帝耳中自也别有一番风味。但她偏以这般天真直率的口吻说出来,又不至于让皇帝觉得她有心“意有所指”。

个中语气神态她皆对镜拿捏了数次,舒贵妃亦过目过。可眼下说完,她还是有些紧张。

她不敢吭声地看着皇帝眼中的那份若有所思,又见那份若有所思化作释然一笑:“也好,放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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