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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鼎宫阙(354)

这样的一位长兄,如何会平白无故地陷害哪个弟弟?

若非要说个原因,那便只能是他觉得宁汜觊觎他的储位。

可这种话,燕妃与宁汜敢说么?太子为何独独觉得他觊觎储位?这是但凡说出来就免不得要深究的。

宁汜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哑了片刻,又再度嚷起来:“定是你……定是你记恨我母妃!因着你母后,她的墓都被掘了,你竟还来害我,你也不怕她在天之灵……”

“啪——”

瓷盏猛地飞出床帐,截断语声,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逆子!”

皇帝怒语掷出,满屋寂然,众人惶然跪地。

“朕还没有驾崩!”皇帝勃然大怒,“朕还在这里,你就敢为了你那个蛇蝎心肠的生母议论你的嫡母与兄长!”

“父皇恕罪……”宁汜已颤栗如筛,匆匆叩首,“父皇息怒,是儿臣失言,儿臣……”

“滚出去!”皇帝骂得愈发用力,歇斯底里,可见恨意,“滚!”

“父皇……”宁汜泪眼迷蒙地抬头,却见朦胧的床帐那边,皇帝身子一歪,栽倒下去。

“父皇?!”他声音骤变,旁人猛地也意识到不对,齐齐扑向病榻:“皇上?皇上!”

殿里便又乱了,混乱之后陷入死寂。

这回的死寂,比上一次长了许多。

夏云姒如上次一样在廊下久久站立,只是心里少了上回那种大事忽来的新潮起伏,变得分外平静。

燕妃被她先“请”走了,只宁汜还留在外殿,长跪不起。

宁沅亦留了许久,在外殿里一语不发,连茶都没心情喝上一口。

到了入夜时分,在寝殿中忙了整日的太医终于出来回了话:“娘娘……”

夏云姒回过头,神情略显恍惚:“……如何?”

太医院院首重重叹息:“唉。”摇着头,他语气沉然,“皇上已醒了。只是这样的病……皇上实不该再这样动怒。”

夏云姒注视着他,从他紧锁的眉间寻到了她想要的结果,语气仍难掩悲伤:“比从前……更严重了些?”

太医无声点头。

夏云姒愈显哀伤,沉默须臾,才道:“辛苦太医了,本宫进去看看。”

说罢她提步入殿,殿里安静的一丝声响都没有,夏日里常用的清冽熏香在此时都透出了几分肃杀。坐到床边,床上的人仍闭着眼,她攥了攥他的手:“皇上。”

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她的声音便哽咽起来,眼泪旋即涌出一滴滴落在他的手上:“都是臣妾不好。臣妾若早知是这样的事,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闹到皇上跟前来。”

“不怪你。”他仍合着眼,乏力摇头。仔细一听便能发觉,他的声音比从前更含糊了。

夏云姒抽噎着,看一看外面:“宁沅和宁汜都在外候着。”

他蓦地睁眼,眼中凶光毕出:“让他滚!”

这个“他”自是指的宁汜。宁汜就跪在不远处的门槛外,听言抬头:“父皇……”

“皇上别生气。”夏云姒温言宽慰,与数年来惯有的温柔别无二致。

她侧首看看,与宁汜目光相触的瞬间便觉出了凛然恨意。

只作未觉,她回过头,轻轻劝道:“宁汜才十四岁。要让臣妾说,静双的事是他糊涂,可这个年纪,心思萌动起来也没什么道理可讲。至于他生母与姐姐之事……”她又看看宁汜,眼中流露悲悯,“臣妾记得他小小年纪就怀了那份恨意,可那么小的孩子懂什么?左不过是有人将话递进了他耳朵里,那不是他的错。”

皇帝阖上眼睛,静了须臾,淡漠开口:“告诉宁沅,在陕甘一带择处封地给他,让他即刻就藩,无事不得回京。”

“父皇!”宁汜还要争辩,夏云姒一记眼风扫过去,宫人即刻会意,毕恭毕敬地将皇次子“请离”。

夏云姒暗自舒气。皇次子的事,至此差不多就算是了了。

他去就藩,他的养母燕妃自要留在宫中,既是“颐养天年”,也是个牵制他的质子。

至于封地选在哪儿,既然交到了宁沅手中,宁沅自会权衡得当,选一处他闹不起事情的地方。

而若他冥顽不灵,日后还是闹出什么事端,也就怪不得宁沅了。太平盛世里,藩王想动摇帝位原也没那么容易。

夏云姒只盼他不会那样做。

依着今天的情形,她若想劝皇帝与这个儿子恩断义绝,也未必办不到。会愿意为他开几句口,不过是顾及姐姐的在天之灵。

姐姐是那样良善的人,不会愿意看到庶子下场凄惨,她便也愿意多给他一次机会,保他荣华富贵。

况且她也觉得,这些事是真的该当了结了,不必、也不该再延续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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