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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鼎宫阙(46)

皇帝带着宁沅陪了她大半日,直到她开口要求他们离开,叫夏云姒进了屋。

姐妹两个又絮絮地说了许久的话,佳惠皇后终于阖上眼睛,驾鹤西去。

之后的每一个上巳节,夏云姒都在克制着,不让自己去想这些,却克制不住;想要好好过节,却又乐不起来。

直至去年,她才与这份回忆做了和解。她能让自己好好过节了,也不再刻意克制思念,只是会在采桃花时为姐姐也采一瓶、插柳时为姐姐也插一支。

姐姐已经留在了过去,可她总还要往前走,况且她还要带着姐姐的恨与不甘一起往前走。

桃花采回来,夏云姒如同去年一样,分了两只白瓷瓶插好。瓷瓶里装了适量的水,能让桃花枝活上好几天。

一瓶摆在卧房罗汉床榻桌上,另一瓶明日去给姐姐送去。

.

翌日,自晨曦的第一束光开始驱散黑夜起,皇宫就被笼罩在一派肃穆之中。

上巳的一切欢愉在这一日荡然无存,皇宫、皇城,乃至京城的许多地方,都在沉肃中有条不紊地打理忌日事宜。

皇帝照例在天明前就出了宫,率百官前往京郊皇陵,哀悼亡妻。

临近晨时,后宫中的祭礼也按时开始,顺妃主祭,一众嫔妃与外命妇随在她身后,在皇后灵位前端肃叩拜。

嫔妃们叩拜的位置是依身份而排,但因为姐妹亲缘的缘故,夏云姒的位置被排在了前头,在顺妃左后方。与之相对的是右后的昭妃,二人之间还有一位女子,夏云姒却不认得。

待得祭礼散去,夏云姒去顺妃宫中小坐,谢过顺妃的这般操持后便问起来:“不知臣妾与昭妃娘娘当中的那位是……”

顺妃哦了一声:“那是覃西王妃。前阵子西边兵乱,覃西王平乱有功,不日前入京面圣,提起皇后祭礼的事,皇上便说让覃西王妃一并参礼。也是临时添上来的,本宫这一忙起来,倒忘了与你提上一句。”

“不妨事。”夏云姒笑笑,心下却有几分计较。

顺妃忘了与她提及,确不是大事。

可是按着原本的规矩,外命妇都跪在嫔妃后头,皇帝这样吩咐,说到底是抬举覃西王。

覃西王是有功之臣,论功行赏原也没什么,只是……

贵妃与昭妃便是覃西王送进宫的。

如此“论功行赏”,昭妃怕是又要在宫里要得意一阵了。

而她常去紫宸殿为皇帝读折子,竟也全未读到覃西王平乱之事,只与宫中旁人一样知道西边在闹事。

一时也摸不清是恰巧错过了,还是皇帝对她尚存防心,紧要的东西便不拿来给她读。

夏云姒沉下一口气,暂未多说什么,从顺妃宫中告退离开,回朝露轩取上昨日摘来的桃花与几样点心,就去了椒房宫。

这个时辰,皇帝尚在回宫的路上,椒房宫中安静无声。

夏云姒将随行宫人留在殿外,独自走进殿中,把插着桃花的白瓷瓶摆到姐姐的灵位前,食盒里的点心也放了几道到灵前,另几道搁去了榻桌上。

忙完这些,她也没在灵前下拜,一派闲散地盘坐在了蒲团上,呢喃自语:“姐姐,又到你忌日了。”

“上次来时皇上也在,有些话我不方便说,今天来慢慢跟你说说。”

“进宫这事,你别生我的气。不是我不听你的话,也别怪我借着你来撒谎骗人。实在是我这几年都想着你,越想越觉得你说的不值许是对的,但我的人生,终究还是要我自己觉得值才是真的值。”

“哦,宁沅挺好的,家中也一切都好,姐姐放心。”

“姐姐想喝酒么?我带了你喜欢的桃花酿和桂花酿。”她说着从蒲团上爬起,走到榻桌边瞧了瞧,先倒了两盅桃花酿来,一盅放到灵前,一盅自己抿了起来。

“我还给你抄了经。只是太多太厚了,迟些让宫人慢慢烧给你。”抿着酒,她自顾自一哂,“我现在的字与你一模一样,你看到时别觉得奇怪,我练了好久呢!”

夏云姒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变得格外多,语气也比平日明快。

从前与姐姐闲话家常时她也总是这样,姐姐有时会笑她嘴巴太贫,但下一次她贫的时候,姐姐还是会衔着笑听她说。

可说着说着,她又忽地哭了,眼泪说涌就涌出来,然后就再也止不住。

因为她说了这么久,姐姐都再没能回她一句话。

夕阳西斜时,皇帝终于回到了宫中。

他回紫宸殿换了身常服,顾不上歇息就又出了门,直奔椒房宫。

宫人毕恭毕敬地为他推开宫门,迈过门槛,他便看立在殿门边的莺时与燕时。

二人迎上前叩拜见礼,皇帝略微顿了下脚步:“宣仪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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