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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我来给你劈个叉(6)

作者: 杳杳云瑟 阅读记录

可是,见山神做什么呢?

我迷惑地四处张望,却看见个红衣的男子,清冷冷地跪在我身旁,我细细将他看着,忽然发现他那一身不是红衣,而是染了血的白衣。

他也攀过了万仞崖。

我心中不知为何,分外笃定。只是,他如此伤痕累累,为何我却毫发未伤?

那男子倏然抬眸,撞上了我的目光。大片大片空洞的黑之中,盛满了浓得化不开的悲戚。

那情绪仿佛是会传染一般,只一眼,便看得我心头发颤,也一阵钝痛起来,窒闷难受得紧。

泪水便簌簌地落了。

场景一转,却是枯藤昏鸦,谁人墓前。也是一袭白衣黑发,我却愣了一愣。

眼见着那人倒一盏酒于黄土之上,又自饮一盏,其间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哽咽。我默默地望着,上前去,看清了那人的脸,一时间说不出心底什么滋味。

竟是崔元青。

怎会是他。我茫然地举目四望,心底仿佛在找寻什么,又空寂寂落不到实处,只能辗转回到那已弃了酒盏,伏碑痛哭的公子身上。

大概,只能是他了。

我伸手想去触碰,光影却褪了色,月光笼罩下来,我看见幼时的我,还有幼时的崔元青。

他们并排坐着,幼小的身体紧挨在一起,一阵窃窃地笑,仿佛正说着什么亲密的话语。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望着望着,目光也柔和了下来,却又蓦然一顿。

俩人身后搁了套白石的桌椅,桌面上有纵横棋路,若隐若现地藏在树荫后。

我探头望去,忽见一只修长的手,款款落下一颗黑色的棋子。

棋局,却乱了。

……

梦醒时还有些怅然。回味一番,嘴里苦涩,摸到窖房里饮了一口果子酒,舌尖酸甜缭绕,这才觉得精神了许多。

却在酒坛子下面发现了好几样从前的话本,均是些志怪小说。纳罕之下也起了兴味,翻阅起来,却很是有些失望。非我所想是什么书生与妖怪的香艳情/事,却是记载了瑜山山神的一些生平,还捏造得颇为有模有样。

其中一段话说,瑜山有山神,居于瑜山穷凶之地,山神有长生果,凡人服之,可以长生,死人服之,可以返阳。

欲求其果,则须得心诚者,登十三峰,攀万仞崖,过铁索桥,跪天命阶,一跪三叩首,如此一阶一阶跪过三千阶,方以得见。

不免想起那梦,梦里我千辛万苦寻那山神,难道还是为求那长生果不成。

摸了摸脸颊子,委实觉得那纯属吃饱了没事干。

正要收起这些神神叨叨的话本时,一张纸却飘落在地。捡起一看,讶了讶,竟是桃花雕的酿法。

看到最后,我却皱起了眉。

上面写道,桃花雕自一酿下,女儿待嫁出阁时,取出用以宴请宾客,即称“女儿红”。若女儿未嫁而早殇,花雕,则称花凋矣。

其后跟着两行新写的小字,一笔一划极其歪斜,却透纸而过,可见写字人心绪不稳。

汝尝品饮桃花雕,汝可知何为花凋?

若能重酿十八朝,只愿此生不再尝。

我捏着那薄薄的一张纸,哑然无言,许久。

莫非,这座院子的前主人曾有丧女之痛?

四、

正午时分,阳光正懒,我坐在院中一边晒着太阳,手里一边擦拭着新酒坛子,隔壁阿嬷来拿药酒,我随她进到屋中,斟酌片刻,还是询问了些关于这座院子前主的事儿。

阿嬷却很茫然的模样,只说年纪大了不太记事,若说这前主人,竟是一点印象也无。

又提了提两年前瑜山曾发生过的一场雪崩,便是从那一场灾祸以后,她就对村子里一些人事的记忆都模糊起来,也不知是何缘故。

听见“雪崩”俩字时,我怔了一怔。关于那场灾祸,我竟也全然没有印象。捶捶脑袋,莫非真是摔坏了脑子不成?改天得让老冥看看。

便也没有多想。

直到年后,崔家秀才结亲的日子。

那天我也受邀参加了喜宴,看着崔元青一身红衣走出的模样,玉树临风,好不俊美,我却不知怎的眼眶直发热,好像一直一直期待看见这样的画面,竟至心头大恸,侧了脸去飞快拭泪,再回首时,又是一盏笑合欢下肚。

酩酊大醉,走着夜路回家时,却被人拦下了。

掀起眼皮一看,嘿,竟是崔元青那小子。直挺挺挡着我的道,伸手推,跟堵墙似的推不开。绕开人走吧,被他一把拽住,脑袋不怎清醒,便如何也挣不脱。好吧,好吧,那就随便寒暄两句。

“洞房花烛夜,怎地出来吹冷风?”我努力站稳了,笑嘻嘻调侃道。

崔元青看着我。

他忽然开口,“没有,”拽我手臂的力道狠了,隐隐觉得那一处的血液都燥热起来,“没有洞房花烛夜。全部都是假的,全部都是骗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