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我的蓝桥(182)

雪无声无息地落下,落在叶之洲手中举着的那柄黑色伞面之上,慢慢地积成一层薄薄的白衣,一阵风过,又卷飞起来,消失无踪。

“希望你能接受我的道歉。还有我对你的感谢。因为我妈的事,最近让你费心了。刚才我和她意见有点不合,一时冲动出来了,现在已经没事了,我这就回去,你也回吧。”

赵南箫脱下他刚才细心披在自己肩上的外套,折了下,轻轻搭回到他举着伞的那只手臂上,朝他微笑点了点头,随即转身迈步,匆匆穿过了街道,沿着人行路朝前而去。

叶之洲依然举着伞,停在原地,怔怔地望着前方那道很快就消失在了夜雪里的单薄身影。

就在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当听到她向自己剖白她的感情的时候,他控制不住地有些暗暗恨她无情。

她终究还是说出了那些他其实多年前就已经隐隐猜到,但却始终不想去承认的话。

那么的残忍。

然而他的理智又在提醒他。

她是对的。

他不愿意醒,那就由她以道歉和道谢的方式,来终结他心底里的那一个他自己没法掐灭的侥幸念头,这,或许就是他们那段曾一起同行的日子的最体面的结束了。

就算没有爱情,但她真的对自己还是有感情的,所以才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吧。

他终于苦笑了下,缓缓迈步,收了伞,上了自己的车。

赵南箫很快就回到了住的地方。

妈妈就在楼下张望着,突然看见她回来了,仿佛松了口气,似要朝她跑来,动了一下肩膀,脸色又阴沉了下去,转身就朝里走去。

赵南箫跟着她上去,进了门,回到自己的房间,忍着头痛鼻塞的痛苦,拖出箱子,闷头开始收拾东西。

她忙碌着的时候,听到了动静的沈晓曼终于忍耐不住走了过来,扫了眼地上的箱子和摊在床上的衣物,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明天回国。妈,这边医院的治疗证明也没什么效果,而且我看您现在的心思也不在治病了,忙业务的话,我也帮不了你,我先回了。您要是愿意和我一起回,我给您也订个机票,明早一起走。您要是还有事不想回,我叫小周带人过几天来这里帮您,等您办好了事,再和您一起回。”

沈晓曼声音严厉:“小南,你要是就这么走了,以后你就不用叫我妈了!”

赵南箫坐在床边继续卷着衣服,头也没抬:“妈,您永远都是我妈,这是改不了的。”

沈晓曼愤怒不已,看着一脸无所谓的女儿,这时无比希望自己的头疼能够发作,偏偏折磨了她许久的该死的老毛病就是不来。

她僵硬地立在门口,一动不动。

赵南箫听她半晌没声音,看了她一眼,说:“妈,您对我很好,没您也就没我,我感激您。但有句话,我老早就想和您说了,我怀疑您的老毛病就是因为想太多了,或许是因为失去了爸爸,所以您就下意识地想让您可以控制的人都照您的想法生活,这样您才安心。要不是姥爷您管不着,姥爷大概也要听您的,您不觉得自己有问题吗,我希望您能正视,最好去看下心理医生,这应该对您有帮助。”

沈晓曼盯着女儿,一字一字地说:“小南,腿在你身上,你要回就回,你也可以不听我的立马就和徐恕结婚。但我最后提醒你,我是绝不会承认他是我的女婿!”

她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妈妈一走,赵南箫就觉得头痛得要命,两边太阳穴里像是有小人在拿尖锐的锤子敲。

她胡乱把明天要带走的东西塞进箱子里,吞了药,就爬上床关灯躺了下去。

她闭着眼睛听着外面的动静。

妈妈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最后终于回了她自己的房间。

整座房子,彻底地安静了下来。

外面的雪依然无声无息地落,万籁俱寂,耳边没有半点声音。

赵南箫吃了药也睡不着,头还是痛,鼻塞,人简直要抓狂,到了下半夜三点多,实在难受,就爬了起来靠在床头,睁着眼睛看着外面漏自窗帘缝隙而投进来的一道街灯的光影。

忽然这时,床头柜上的手机亮屏了。

她懒洋洋地捞过来手机,瞥了一眼,突然,整个人的身下像是安了弹簧,一下又从床上跳了起来,光着脚跑到窗户边,像昨天早上那样拉开窗帘看了下去。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在对面街道拐角处的路灯下,雪地之中,有个男人静静地站着。

他微微地仰头,看着自己这边的方向。

距离有点远,雪夜里的路灯也昏昏冥冥,她看不清楚他的脸,但这道身影,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