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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死了以后/性工作者之死(12)

作者: 斯大树/Synth 阅读记录

我有一个同卵双胞胎哥哥——琼恩,我还有两个姐姐——丹妮尔和米歇尔。

我的父亲——吉姆,他恨我。我的母亲——苏,她总希望我能少给她惹点麻烦。

我有一只弱视的左眼。

我熟睡时鼾声如雷。

我相当缺乏安全感。

我总是让别人失望。

我是个盗版小偷。

我只喜欢发展长期关系,如果可以,我愿意花一辈子时间只爱一个男人。

除此之外,我是个男妓,我的小时薪至少有四百刀。我还是个色情片演员,我的单场景酬最低是八百刀。我的身体和我的生殖器就是我的谋生工具,而这种现状已经维持了四五年了。你还想了解我吗?你还想了解我吗?你还想了解我吗?

你问安东尼:“你还想了解我吗?”

尽管你并非有意为之,但是你字里行间表现得除了像是一个发了疯的性工作者还像是一个慌不择路发出求救信号的末路囚徒。

你猜这个年轻人可能被你吓坏了,他的沉默就是你的失望。八分钟后,你收到他的信息,他说他还想了解你,你的工作并不代表你内在。于是你自以为是的认为他试图抚摸你瘦骨嶙峋又形单影只的灵魂。八个月后,他正式成为你的男朋友,会因为你的“工作”内容而妒气冲天的男朋友,如果出卖身体算得上是工作的话。

在那部僵尸同志色情片的DVD发行之后,你送了他一部。你说,我知道你不会喜欢看我和别人做那些事,但就在拍摄这部该死的色情片的前一天我给你发了那封疯癫并且绝望的邮件,而你向我伸出了援手。

安东尼懒洋洋靠在你怀里,看了看那个露骨的封面,他说:“什么样的怪物会一边看着僵尸间的性行为一边自慰?”

你忍不住大笑起来,环住他肩膀的手臂紧了紧。你觉得如果有可能,你接下来的一生里只会爱他一个男人。这个可能性在安东尼环抱盒装的骨灰时成为一种戏剧性的必然。

安东尼最终决定将你的骨灰装进特制的狗牌里,上面誊刻着你情人节卡片上手写的情话。

那个时候,他很想你。

Chapter 7

你叫詹姆斯,你死了。你死的第一年,人们正在以光速遗忘你,但安东尼的日子并不好过,你的哥哥也是。你像是一道横亘在前胸的流脓伤口,不足以致命,但是难以愈合的疼痛使得他们两个没法不去想起你。

情人节的时候,从健身房出来的安东尼在路过花店时买了单支的玫瑰,到家以后又顺手插在细长颈的玻璃花瓶里——你们的合影旁。晚上他照例和朋友聚会,在霓虹彩灯光球下伴着汽笛般尖锐的乐声扭动身体。你装在金属狗牌里的骨头粉末随着他的肢体动作不住摇摆,像是在同他跳一支贴身热舞。

在音乐进行至气若游丝的尾声时,一声女人略带哭腔的尖叫响起,然后她用涂着血红色指甲的右手紧紧捂住嘴巴,扇形的假睫毛和被泪水晕开的眼线黑乎乎融在一起,她的左手手掌颤抖着撑开,手指尖微微向上翘。跪在她身前的那个男人尽管早有准备,但在替她戴戒指的时候仍旧有些紧张。他不小心刮掉了她中指指甲上嵌着的一颗水钻。而她一边在众人注视下流露出带有水分的惊喜神情,一边想自己今天忘记了擦那该死的护手霜。

所有人都发出欢呼声,包括安东尼;所有人都将这场求婚称为一种浪漫,包括安东尼;所有人都凑过去和这对即将修成正果的恋人合影,也包括安东尼。

如果你还活着,你也在这里。你会悄悄伏在安东尼耳边说什么?你会说,这些都是臭狗屎。

等安东尼开车回家已经是凌晨了,这是酒鬼和毒贩的狂欢时间。他驶出市中心的时候,有个穿花衬衫的长发穷白人正醉醺醺地对着街灯的金属直杆撒尿。当看到有车路过的时候,那个人自得地抖着淅淅沥沥滴水的老二,然后对着那辆车黑乎乎的玻璃比了个中指。那穷白人的手指上还有残留的尿液,不过似乎对他而言只有这种脏兮兮的手指才能明确地表达出对工业革命恶果的蔑视和鄙夷。

你的安东尼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没有看到那个醉鬼,没有看到飞溅的尿液,没有看见裸露的生殖器也没有看见那根怒气昂昂的中指。如果换成你,你会怎么做呢?你会在车里捧腹大笑,你会像是看到侏罗纪恐龙一样惊奇,你会说怎么现在还有见鬼的嬉皮士,然后你会拉下车窗对那个人大喊:“操他的政府。”

或者,也许你会喊: “要做爱,不要战争。”

反正你喊得出口。

回到家以后,安东尼先是冲洗掉聚会上指甲片被刮掉一颗水钻的浪漫气味,然后又用蜜蜡清理掉腋毛和胸毛,他还剪了手指甲和脚趾甲。他剪脚趾甲的时候坐在冰凉的马桶盖上,滑稽地抱住一只脚,眯着眼睛小心翼翼地使用脚趾甲刀和锉刀。打理好他自己以后,他还是没有睡意。于是,他开始整理他度假的行李。而他去意大利的行程定在他妈的五个月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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