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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妻(251)

作者: 阮阮阮烟罗 阅读记录

早在午时之前,皇帝人就来到了这里,他负手站在观鹤台上,静望着一对对白鹤在水泽间漫步漱羽,心中好像在想许多事,却又像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想,孤站望鹤许久,终听赵东林趋近轻禀,“陛下,楚国夫人到了,还有……武安侯……”

皇帝走至宴桌一旁,望着他们夫妇踩阶走来。

她与从前不同,着意梳妆而至,明郎走在她身边,也与从前不同,并没有亲密相依,手挽着她的手,从前并肩执手、如胶似漆的夫妇,今日此刻,却似被一柄尖刀劈分开来,皇帝知道,这把刀,是他亲手磨就,他那些见不得人的阴暗心思,铸成了这把刀,最终,也狠狠地割伤了自己。

踩过最后一级石阶、走至台上的明郎,不再如上元夜建章宫时,始终不肯与他对望,明郎走站在了他的面前,他眼里不再是对兄友的亲密信任,眸幽如海,暗涌阴霾。

皇帝想,如果目光可以杀人,他大抵已经万箭穿心。

在明郎来之前,他一个人站在观鹤台上,想了很多,昨夜之后,明郎定已证实心底的猜疑,再见明郎时,会是何等情形,他见到他的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说什么都不能令时光倒转,皇帝迎着沈湛幽灼如芒的目光,轻轻笑了一笑,“朕就知道,你会跟来。”

宴桌一早就备了三副碗筷,没有君臣之分,皆是清一色甜白釉暗花碗碟,并青玉箸勺,皇帝未先开宴,先命侍从端药过来,令诸侍皆退,将药碗放到她面前道:“夫人今日醒后还未服药,郑太医早上熬的那碗已经凉透了,这是新熬了逼出的,夫人趁热喝了为好,再怎么怨朕恨朕,也不要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温先生希望有女承欢膝下,温羡也不能没有夫人这个妹妹,夫人爱惜自己,就是爱惜家人。”

最后两句,终于说动她执起了药勺,皇帝看向沈湛复杂的眸光,淡道:“朕确实在你们身边安插了‘眼睛’,知道你们许多日常之事,但朕起初随旨赐下碧筠等人时,本意并不是要窥探你的家事,只是想保护你夫人……

那次朕去你府上,请夫人去书房找书时,无意间发现你夫人手臂上有伤,你母亲性情骄悍,而夫人性子温良,又太过为你着想,连受伤这样的事,都瞒着你,可以想见,平日里还不知有多少零碎磋磨,她身边需要碧筠这样得力会武的亲信,帮她尽可能地拦挡下这些,如若朕早点将碧筠派到她身边,或许她那次,也不会被你母亲推摔受伤……

沈湛不语,听皇帝继续道:“不久后的春风满月楼一事,更让朕庆幸,及时在她身边安插了人手,你母亲逼你休妻不成,便要对她下手,在她与温羡的酒中下药,欲设计她与温羡迷情交欢后,羞惭自尽而死,如若不是碧筠及时通风报信,朕带人赶到那里,给他们服下解药,也许那一夜,你去春风满月楼看到的,会是她羞惭自尽的尸体……”

沈湛心中震骇,那时慕安兄对他说的是,酒里被人下了毒药,幸而及时察觉,没有饮下……

皇帝看了眼难掩惊骇的沈湛,执起酒壶自斟,“温羡之所以没有告诉你实情,是因为朕当时给他留了一封信,朕自称是武安侯的友人,顺手相救,让他顾及武安侯夫妇声誉,瞒下此事,不与外传。”

“……友人”,皇帝望着杯中清透的佳酿,冷声自嘲,“朕当时,还真以为,只是在帮手足处理家事,只是在尽友人之责,也以为自己可以自控,谨守住为人兄友的底线……”

他呛然一笑,仰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温蘅轻轻搁下药勺,道:“这件事,我是感激陛下的。”

皇帝道:“朕知道,夫人一向恩怨分明,夫人感激朕救你兄长,更恨朕借此胁迫,趁人之危,占了你的身子,迫你负了明郎,与朕需得一世苟且。”

沈湛看着皇帝如此平静地说出这些话,心中气血直往上涌,怒气填膺,将难自控时,皇帝眼看了过来,唇际浮着虚缈的笑意,“若朕不是元弘,若朕不是天子,明郎你此刻,不会坐在这里,听朕说这些话,早已一剑杀了朕……不,一剑不够解气,大抵要戳上三刀六洞、五马分尸、拖去喂了野狗,才能稍解心头之恨……”

沈湛望着身前这个他曾视为手足、可为他赴汤蹈火的兄友,望着这个既从他母亲手下救下阿蘅、却又逼迫占有阿蘅的大梁天子,心潮骇浪翻搅,口中,却只自抑成淡淡的一句话,“若是旁人,千刀万剐,亦不解心头之恨。”

皇帝凉薄虚缈的笑意,在唇际浮散开去,“其实朕也一样,若你不是明郎,若她的夫君,不是你武安侯沈湛,朕想要她,光明正大地要她入宫,不必如此暗行苟且,想方设法地瞒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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