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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妻(485)

作者: 阮阮阮烟罗 阅读记录

强行按捺下复杂心潮的沈湛,尽力平静了嗓音,对皇帝道:“阿蘅她,还是永远不知此事为好,晗儿他,也不该在太子的位置上,这是天下间最严重的身份僭越,陛下正当壮年,应及早选立新的皇子,真正继承大梁江山。”

……新的皇子……

……还会有……新的皇子吗……

皇帝望着苍白清瘦的沈湛,见他单薄地宛若一道画影,心中伤痛的同时,亦忍不住想,若是这道影子没了,他在阿蘅那里,算什么呢……

……自知明郎重病的消息,人前,在母后、在两个孩子面前,阿蘅似能如从前一般,可在人后,她的眸中,便无半点光亮,总是寂寂地倚在窗下出神,像极了从前她初知真正身世之时,可却又不像……很是不像……

……从前那时候,她是沉默的,但沉默中有悲愤、有迷惘、有伤痛,可现在,她在人后的沉默,却什么也没有,只是虚无,茫然无际的虚无,有时他望着她沉寂地倚站在殿窗光影下,身影面容半明半暗,只觉她似飞烟将逝,一个晃眼,就要消失不见,会心生惶恐地大步上前,将她抱在怀中,可纵是紧紧地抱她在怀,仍似怀中空空,无边无际的惶恐,像纷茫飘落的大雪,在他心头不断蔓延堆积,一片寒凉……

……得到明郎抵京的消息,来明华街前,他有问阿蘅,是否要同往,阿蘅沉默片刻,摇头拒绝,恍若无事般,低下头去,继续为伽罗绣制香囊……其实,若来了,倒是放下了,可她这般不来……放不下……从未曾……真正放下……

……若这数年光阴,都只是移情于影,影逝之时,是否也是情消之时……

天地间吹拂的清风,忽然烈了些,摇曳地满池莲花凌乱而舞,亦扑回了皇帝飘乱的心神,他敛下那些或将伴他余生的寒凉暗思,只是在明郎忧默等待回复的注视中,静望着他道:“你放心。”

这是他今生对他的最后一个承诺,这一生他与他,也终止在了这三个字上,亦深望着他的明郎,似仍有满腹话要对他说,但终究,在这此世之终,一字未语,只是在他说出这三个字后,微垂眼帘,将此世所有,尽皆隐下,微微躬身,向他行礼,兄弟之礼。

这一世,如此了。

御驾离去一个时辰后,太子辇驾,驾临明华街沈宅,急忙下辇的元晗,望见沈叔叔守站在门前,就似数年前在上林苑时,沈叔叔牵着紫夜,在满苑生机勃勃的上林春光中,守站着等他,等着他急奔向前,扑入他的怀中。

那时,望见沈叔叔的他,满心欢喜,急切地奔上前去,可现在的他,眼见沈叔叔只有咫尺之遥,却双足僵沉如陷泥潭,迟迟迈不开半步,眼望着曾经英武高俊的沈叔叔,身形清瘦,面色苍白,眉目间虽含蕴笑意,却难掩虚弱病态,元晗越看越是心中难受,喉头酸哽,眼圈儿也跟着泛红。

静望着他的沈叔叔,眼睛似同样也有些红了,他迟迟等不到他近前,第一次有些迫不及待地向前迈了半步,整个身体都朝他所在微倾,泛红的双眸深望着他,微动了动唇,想唤说什么,可却好似因心绪太过激荡复杂,第一次竟哑声未能唤出,直到第二次,方轻颤着唇,唤出了他名字,沈叔叔微张双臂,深望着他,颤着嗓音道:“晗儿,过来……”

这是沈叔叔第一次唤他的名字,从前,他曾央求沈叔叔同父皇、母妃一般,唤他“晗儿”,可沈叔叔总是严守臣下本分,只肯唤他为“太子殿下”,任他怎么撒娇央求,都不改口的,第一次听到沈叔叔唤他“晗儿”的元晗,在这样的特殊时候,心中积年的思念、强忍的伤心,全都因这一声爆了开来,如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牵引着,急步近前,扑进了沈叔叔的怀中。

沈叔叔搂臂抱紧了他,埋首在沈叔叔怀中的元晗,心中难受至极,从前沈叔叔的怀抱是宽大温暖的,可现在却无半点暖意,原在得知沈叔叔重病前,他心里攒了好多好多的话,要等沈叔叔回来对他说,可是现在,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是眼泪悄悄地浸湿眼眶,不断地往上溢,任他怎么悄悄擦,都擦不干净……

哭红眼的元晗,耗时良久,方慢慢平复了些许,他忍泪望向沈叔叔,满腹的话,漫到口边,却只能忍着抽噎,哽声轻道出一句,“沈叔叔,晗儿长高了……”

沈叔叔笑抚着他的头顶道:“真好。”

元晗又抽抽噎噎道:“晗儿也会骑马射箭了”,说着微低了头,“可都还不太好……”

“晗儿还小,未来还很长远,会慢慢都练得很好的。”

沈叔叔抬手轻拂去他眼角的泪花儿,轻道:“不要哭了,小男子汉不该掉眼泪的,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当坦然受之,叔叔守约回来了,晗儿也高兴些,就像从前一样,高高兴兴地,陪叔叔一天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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