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咖啡淡咖啡(13)

刚刚在楼上办公室里，又一个老同事Kerry来跟自己告别，用电话的方式。

Kerry是欧洲总公司研发部主任，程桉敬重的科学家，曾经给过自己很多培训，也合作过很多次。Kerry已经50多岁，就在今天，他也在裁员名单之中。研发部已经名存实亡，只象征性地留下10%的员工。那些熟悉友善的同事朋友们，基本都离开了。

这是普里默的惯用手法。收购一家公司后，第一步就是裁撤投入巨大而收效缓慢的研发部门。说白了，普里默不需要长远的发展，他们只看眼前的数字。

Kerry在电话中告别，语调平静，听不出太多伤感，或许他已经为这一天准备了很久。伤感的是程桉。

“桉，请保重！你有我的私人邮箱，保持联系。”Kerry最后在电话里这样说。

程桉在咖啡馆里坐下来，要了一瓶气泡水，拧开瓶盖，看着绿色玻璃瓶里滋滋往上的气泡，才感觉到周围的色彩和声音回来了。

程桉又回想了一遍与Kerry的通话过程，然后意识到，Kerry最后一句话似乎有些弦外之音。会是什么呢？

程桉喝了一口冰凉且略带苦味的气泡水，这个味道让她安定。

气泡水带给程桉的抚慰太过微不足道，她要面对的最大难题是决定自己团队里的第一批裁员名单。

第一批裁员名单非常重要，躲过这一劫的员工，就可以正式跟普里默公司签订用工合同了。那就意味着，普里默不会在短时间内对这些签约员工下手。

于是，立场就对立了起来。宁果微代表的普里默要求一次把功能重叠的、冗余的、可替代的、工资过高而意义不大的员工都列入裁员名单。

而程桉则是本着能救一个是一个的原则，尽力地想把失去职能的员工转到保留下来的部门里去，给薪资水平过高的老员工争取降薪留职的机会，给不得不离开的员工争取最大的补偿。

程桉反复地看手中这份名单，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她不知道这份名单中的同事们，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他们会像Kerry那样平静吗？

不，程桉感觉到一种暗潮涌动，她的团队都在暗暗观察她。

程桉正被内外夹击，两边受气。

程桉已经领教过宁果微的冷酷无情，杀伐果断。

原DK聘请了一批退休的老学者老专家做顾问，这是传统。而宁果微毫不犹豫地解聘了这些顾问。没有回旋余地，丝毫不顾及程桉和老专家们的感受。

宁果微给出的理由只有一个，如果需要聘请顾问，必须按照普里默的流程重新操作。

普里默的流程十分复杂严苛，程桉看完后，深深叹息，她是绝无可能再把老专家们聘请回来。这些老专家严格来说没有多少实际的顾问价值，DK依赖他们要建立的，是权威、专业、仁义的企业形象。而现在，普里默只讲效率。

程桉觉得自己真的斗不过宁果微，也不想再缠斗下去，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程桉依然有希望夺回这个部门的总经理职位，这是原DK的老板对程桉的暗示。在总部高层，两方的争夺正在进行。原DK人最大的优势就是牢牢把握着核心技术，这是不容小觑的力量。未来结局扑朔迷离，高层的成败将左右底层的格局，这是一脉相承的斗争。程桉要做的就是保存实力。

保存实力，谈何容易？宁果微精力充沛，颇有笼络人心的手段，连程桉自己都时不时地动摇自己的意志。好在目前老DK员工绝大部分都还站在程桉一边，公开倒戈的没几个。

宁果微肯定也知道目前的形势，从她一边在裁员的问题上毫不手软，另一边在销售业务中步步紧逼，可见一斑。

幸好，程桉牢牢地把握着销售、市场和客户关系，宁果微没能找到突破口。

在杜恒那里，程桉终于狠狠地扳回来一局。

杜恒是一家上市公司的CTO，程桉多年的老客户老朋友。

第12章

12.

程桉和杜恒的职业生涯几乎是同步调的，从基层一步一步往上走，直到今天的职位。

他们俩相当默契，相互欣赏，相互支持，相互成就。十多年来，要说暧昧，是有的，但终究没有跨过那条禁线。程桉把住了关。他们俩都是有理性、爱惜羽毛的人，所以这条禁线一直都没有突破。

无巧不巧，宁果微选中要跟随程桉拜见的第一个重要大客户就是杜恒。

程桉把宁果微介绍给杜恒的时候，多少有点装腔作势。杜恒几乎知道DK被收购的所有事情，自然知道宁果微是程桉的对手。

杜恒冷淡地跟宁果微握了握手，就转向程桉，一本正经地讨论了一些高深莫测的技术问题。这些问题根本不需要他们这个层面的管理者来讨论，他们就是用这样的方式给宁果微难堪，把她孤立在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