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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娘茶寮系列(31)

“你怎么这么不分青红皂白、无理取闹,他不是,永远不是。”于佑怒极,声音提高,大手举起就要一巴掌掴下。

林青娘倔气的抬起头来,于佑见她眼神清明坚韧竟下不了手。

林青娘擦去绿竹脸上的灰尘,绿竹一头钻进她的怀中,哭得抽抽噎噎的。

他一听说国公夫人差人来八王爷府,唤他前去作客,这些时日的患得患失立刻一扫而空,能再见到他心中最想见的人,他再也控制不了情绪,脱口而出的一声娘引来国公爷的暴怒,还有这一连串的事情。

林青娘柔声道:“别怕,绿竹,有我在,他上不了你的,你来帮我磨墨。”

他不明所以的动手磨墨,不知道娘亲想做什么,只是照着吩咐做。

只见她在白纸上一笔笔写着字,于佑见了内容,怒吼一声,从她手里夺过笔丢在一边,墨水洒了半张桌子,狼藉一片,林青娘已经写完,递给了他。

“你为了一个贱雏放弃我们的感情值得吗?我自认这一生待你如珠如宝,难道对你来说就没有一点意义?你对我就没有一丝丝感觉?”于佑悲声道。

“你是我这一生最爱的男人,我嫁给你,过着受你疼爱的日子,这十多年来享尽荣华富贵、过着人人称羡的日子。”

她的声音没有娇饰,带着浓浓的情感,不断的在于佑的悲愤里翻涌着,接着她转向绿竹,温柔抚摸他的脸。

“但这孩子从小颠沛流离、受人轻贱,我欠了你的,也陪了你十多年,你欠了我于墨儿的,我也不索了。但我欠这孩子的,从今日起,我要慢慢的还。你没有我,还有美妾、权贵于富贵,他没有了我,就只剩孤单一人,我要陪着他,一辈子的爱他、宠他,让他知道我这个娘绝不会因为他是个雏儿就抛弃他。我要补偿这十多年他改得的。”

她将套以国公爷的名义自己写下的休书收进怀里。

绿竹泣不成声,跪了下来,深知娘亲为他放弃了什么。

林青娘坚毅的拉其他,唇边露出一点点笑意。这些年她的疑与愁终于释然了。

“不用哭,孩子,他不要你,我要你,天下之大,难道没有我们母子容身之处吗?”

于灵飞也不断用袖子擦眼泪。这林青娘简直是慈母的典范,国公爷却是人渣父亲,她太伟大了,不止人美心好,为了守护自己的孩子,更是不惜杠上世俗的目光。舍弃荣华富贵,这样的好女人他不帮他就不是人了。

他跳了出来,主角就是要在这个时候跳出来的,不是吗?

“夫人、绿竹,回八王爷府去,等我我们店重建好,马上就可以赚钱,绝对养得起你们的,我们走。”

绿竹被打得脸青了一块、头也肿了两个包,漂亮的眼睛红红肿肿的,但是扶着林青娘的他,脸上充满了喜悦,看着亲娘的含泪眼神更是冲满了孺慕之情。

于佑背对着他们,没有目送妻子离开,他的心头在淌血,又悲又愤。

别人不能够不懂,但她——怎么不懂自己?

“我是德扬国公,从我十几岁,自临终的爹亲手结果这个爵位后,我必须考虑的是整个于国公府,不能让于国公府蒙羞,更不能让祖宗渐颜低头。”他加重语气,“我不能!”

走出厅门的林青娘抬头一望,天色依然郎朗蔚蓝,不见丝毫阴霾,就像过去江南水乡偶遇那天一样。

她与他,一个是权贵倾天的年轻国公爷,一个是天真爱笑,什么也不懂的小姑娘。

他迟迟不肯说出自己的身份,凭着口音,她只知道他不是南方的人,还嘲笑他,名字叫于佑就够不好听的,又不是皇帝,还真怕自己的身份压死她吗?

“你若是皇帝,我还不愿意三宫六院分享你呢。”他嘟着嘴嗔道。

当时的她情窦除开,面对玉树临风的他,早就芳心暗许,她不知道眼前的男子是多么尊贵的存在,只是迷恋他看她的眼神,像个孩子似的又羞由喜的倒在他的怀里撒娇。

你是什么身份都无所谓,就算你是砍柴的。捕鱼的,穷得没饭吃,我也要求我爹把我嫁给你。她在心里立着誓。

不出一个月,她从乌鸦变成凤凰,一个商家女嫁给豪贵国公,他上门提亲时,家中所有人跪成一排,连爹娘都跪在面前,是被惶恐有惊喜的娘亲给扯住跪下。

他的身份确实压得死她,她知道了,也明白他为什么隐瞒身份,原本他不想娶她的,因为,她配不上。

但他终究娶了他,只是在她耳边轻声叹息,“这是我人生最不负责任的一件事,我却不后悔。”

娶她这默默无闻、无权无势的民女,对尊贵无比的德扬国公而言,是不负责任的,这句话伤了她的心,但不后悔这三个字,又让她转悲为喜。

两人成亲后,他会在书房免检官员,会一个人夜不寝寐的书写奏章,思虑国政,事事样样都以德扬国公的体面为重。

她伤了身子,无法受孕,他瞒着她娶了妾,却在妾进门时,紧紧握住她的手,要她别愁、别恼,她没有说出他的无可奈何,她却潸然泪下,强颜欢笑说道自己并非妒妇,何必隐瞒。

他的一生归了他,但他却不是她所能独有的,德扬国公需要子嗣,而这是她无法舍弃的身分。

他娶了她这个民女,确实是不负责任,而责任之余他比一切否重要,于国公府的名声更是他赌上性命也要肩负的重担。

她苦笑道:“我知道,你是个负责任的男子汉,那是我爱你的原因之一,你没有错没有错的是我,是我生下雏儿令你蒙羞,你休了我,我便不是你于家的人,你没有愧对列祖列宗,仍然是德行没有污点的德扬国公。”

是的,她懂,却也不能回头。

于佑紧紧握住拳头,指甲用力扎进肉里,但他好似浑然不觉,原来一个人心破了一个洞时,除了心痛,什么也感觉不到。

他爱她的善良、爱她的坚持、爱她的笑语如珠,因此即便贵为国公,全天下的女子任他选择,他仍挑了她这商女为妻,当他挑来红盖头时,她给他的羞怯一笑,让他心里涨满热情与感动。

他要爱他一生一世,要让任何人都欺侮不了她,他要她跟他在一起,幸福得下一生、下一世也非他不嫁。

他不顾朝中取笑他娶了一个民女的讪笑,也不顾亲人要他迎她为妾就好的劝说。

她是他的妻,是他最爱的人,他要把人生中最重要的位置留给他,纵容她根被配不上国公夫人的名号,那又如何?

他这一生已注定要为于国公府鞠躬尽瘁死,那身为于佑的血性男子,就不能在这任重道远的一生中任性一次吗?

所以他娶了她,立誓要呵护她一生一世,永世不悔。

他爱她的善良、坚持,今日也因她的善良、坚持,他让她愁颜而去,临走前没有一丝一毫的怨忿,仍如多年前初见时的美好,但他不能退让,他有自己必须要担负的责任,只能忍受着。

忍受着锥心的疼痛。

裙衫远去,徒留怅然。

而于任心长大着嘴,看着爹亲于大娘恩断义绝的场面。

第五章

“好呀,妙啊!”

于佑的小妾应如玉兴奋的妆点着自己的容貌。林青娘为个低贱的雏儿自讨休书离去,已经闹得府里全都知晓,而于佑关在书房足不出户。

她听说儿子在事发现场,立刻把他找来询问,他的证实让她喜不自胜的大笑。

“娘,如果我是雏儿,你会为了我跟爹翻脸吗?”目睹了那一幕,于任心有感而发的问。在他脑海中不断浮现那肖似大娘,却哭的梨花带雨的人儿,那人被大娘抱着,又哭又笑。他原该是德扬国公的嫡长子,自己不过是名不正、言不顺,小妾所生的庶子而已。

“你胡说什么?你是下一任的德扬国公,什么雏儿,呸呸呸,谁那么倒霉,一定是你大娘前世没烧好香,看他外表温文淑雅,铁定是心地恶毒被天责罚,才会生下雏儿,要不然就是,”

应如玉压低声音,不怀好意道:“偷了汉子,那不是国公爷的种。”

“你胡说什么?”于任心大怒。

在他心里,大娘虽然不是亲娘,待他比亲娘更慈爱、更好。纵然她不再府里了,也不许有人拿她的清白作文章。

应如玉火了,“你是谁的儿子,我说的话有错吗?国公世家曾出过雏儿吗?开国至今从来没有嘛,所以她生出雏儿不就代表她偷人,给国公爷带绿帽子?要不然她干什么不过国公夫人,一定是心里有鬼,才会自写休书离去!”

于任心说不出话来。

应如玉转过身去,继续对着镜子打扮自己,满脸都是笑。

人只要等着总有机会,像她等了十多年,如今机会不就来了吗?她虽然是小官偏房所生,爹亲也还是个官呀,但那女的什么都不是,只不是个商女,压在她头上这么多年,终于换她出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