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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却巫山怎停云(35)

作者: 离人心上秋 阅读记录

因为气愤,沈煜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想克制,还是重重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倏地起身时,眼泪已落了下来,“哥,事业,婚姻,你都按自己的意愿选了,看看爸,看看娉儿,这样就幸福吗?就是对的吗?”

“难道是我错了?”沈却话语中透着倦意,“够了……是我的错。”

说完,抬手摸索着桌缘,神色平静,惟动作透出些许凌乱来,直到握住了程缘的手,才缓缓起身离开。

沈煜快步奔上了楼,隐约能听到她的啜泣声,一点点,将压抑的气氛聚拢,又扩散。

龚娉看着一桌菜,听着窗外鞭炮声从零落几下至轰鸣颤动,沈炵始终垂眸望着桌面,似出神良久,忽就迅速起身,只是微晃了下,便又滑坐在椅子上。她拉住他的手臂,又见他那般闭目皱眉的样子,唇色泛白。

抬起双臂揽住他,顺势扶着他的颈项靠在自己的肩头,耳垂摩挲过他的脖颈间,微湿且凉,呢喃了句,“是头晕了吧。”

沈炵顿了许久,靠着龚娉,不曾抬头,“我为什么要说那些……明明想着,无论如何……都要好好吃这顿饭。”

龚娉被他拥紧,很是用力,肩背都被箍得泛疼,她有着满腹疑惑欲问,想知道他的身体状况究竟如何,想明白他情绪为何如此反常,想撬开他的心扉看看那个死守的秘密究竟是什么。她痛恨这样的恐慌无措,埋怨他的隐瞒疏离。

可她感受的到啊,只是被他拥着,她都能觉出痛来,他什么都不说,只是稍稍用力抱着,她哪怕站在他的心门外,笼罩在慌乱里,也已不可能离开。

这样,对吗?幸福吗?

原来爱不是正确与幸福的代名词,如果非要用什么词句来解释的话,不过心甘情愿而已。

也甘愿,痛也甘愿。

桌上的馄饨冒着热气,夹杂着丝丝酒气,间断有些啜泣声,龚娉望着桌边哭得双眼泛红的沈煜,终究只是无奈。她一直把沈煜当做朋友看待,此时却从了沈炵的心态,这是他的妹妹,他宠着护着,像对待孩子一般。

“荠菜的,八个,汤里放了葱花酱油。”托腮抬眸看着,随即抬手推了推碗缘,“刚才也没吃多少,要喝酒也先垫点东西。”

“我哥每次都这样。”沈煜抬手舀了勺汤,入嘴却轻声支吾了句。“咦?”

“是我煮的,他今天有些不舒服。”龚娉依旧望着她,“本来就难受,怕扫了你们的兴,非杵在那里碍眼,也不动筷子,现在好了,还不如不在,就不会多嘴添乱惹大家不高兴了……顶多,也就他一个人心情不好,吃不下饭。”

“他怎么不舒服了?我总觉得他最近脸色很不好,问他又说没事。”沈煜放下勺子,神色不免紧张凝重起来,却敌不过龚娉沉沉目光,撇开视线。偏只瞧见桌上的灰色摆件在灯光的映照下,隐约露出拼接的纹理,纵横细密,如此不易。哥哥从来没有训斥过她,今天说的那些,现在想来连薄责也称不上,自己就沉脸任性,那样顶撞他。从来都宠着让着她的人,她却连被他说一句都受不起,若不是把宠溺谦让看得太过理所当然,哪里来得这般委屈。

沈煜想着,委屈都被懊恼替代,倏地推开椅子又要起身,被龚娉一把拽住,“他已经睡下了,他还说,泡泡要是想来做检讨,就告诉她这次是他不好。泡泡啊,本来就是沈炵多管闲事,他活该!”

“什么活该?怎么多管闲事了?你……”沈煜又是着急,却看见龚娉眼中闪过一抹笑意,闷闷说了句,“你也欺负我,怎么能那么说我哥呢?”

“怎么,就准你欺负他,还不许我说两句?”龚娉说这些,原只想让沈煜心疼消气,岂料自己也被这股心疼劲儿带了进去,倒真替沈炵委屈不平起来,每次想发泄一下缓口气,却因为不忍看到旁人难过而将自己包裹的更为严密,体谅旁人的痛,压抑自己的痛,“你也知道他的脾气,半点不会怪你,自己还要检讨难过很久,我是真不喜欢这人的性格。”

沈煜拿起酒瓶想替龚娉倒,瓶子不是碰击杯缘,回声清脆,渐更是不稳,已有些对不准,酒水都洒在了桌上,亏得龚娉及时扶住了她的手。向来不怎么喝,这才知道味淡后颈足的道理,趴在桌边,脑海中一片混沌,“娉儿,还说不喜欢,听你这么说,我怎么只会觉得,你越来越喜欢我哥了?我就说,他像爸爸,让人……忍不住喜欢。”

“那么其他人呢?”龚娉小心翼翼地,就怕又触了雷区。

“椀书?他不像,一点都不像,他做得那么好,所有人都告诉我应该喜欢他,不是忍不住,是应该,必须……这种感觉,我不喜欢。”沈煜埋头数着手指,“我不是讨厌椀书,只是害怕,我会辜负他的,他不是我放在心尖上的那个人,和我在一起,委屈他了……我知道他委屈……我难受。”

龚娉抿了口酒,本是味淡甘甜,为何入喉觉得这般苦涩,当初她没有这般害怕顾虑过,她对沈炵的用心,怕是远不如沈煜对李椀书,她完全没有把他放在心上,所以根本不会想,心尖心底,哪般位置。沈炵啊,她究竟让他承受了多少?

“如果……我只是习惯,到时候该怎么办?娉儿,如果……你心里的那个人现在回头来找你,你舍得……伤害我哥吗?”

龚娉哑然,愣了半饷,才知道是被这丫头反踩了雷区,她怕是真醉了,这么问,要她如何回答?难道说,放心,那个人死了,再不可能回来。

再不会回来,便能心安吗?以沈炵的性格,怕是成了扣死的心结,他永远不会问,苏崎川和他,她究竟爱谁?或者哪个爱得多一些?他绝对不会问。

甚至都不会问,她是否有爱上他。

龚娉苦笑着,将杯中酒水饮尽,看着已将脸深埋在臂弯间,只留给她个漆黑脑门的冒失丫头,她用最寻常的语调,平缓回答道,“不舍得,你知道吗?我爱他啊。”

作者有话要说:囧,木有小白菜,但是很喜欢后面这段的感觉,很甜吧(*^__^*)嘻嘻……

☆、何处安然

当苦涩被寒冷冲淡,待漫长的冬季过去,可就是春暖花开,恬淡美好?

龚娉记得严柔刚结婚那会儿,下班后被拖着去超市,推着车,躲着菜篮,手足无措万分狼狈,现在倒很是习惯起来,用心取经,想着回去也能扮个贤惠媳妇模样,讨婆婆欢心。

程缘自然不在意这些,但是龚娉却想让她高兴,想让家里的每个人高兴,那样……某人会轻松些吧。

说了去买菜,老远见严柔身边还多了个小小身影,快到跟前时,她松了手,小诤儿就摇摇摆摆地朝龚娉这边蹦跶过来,软软叫了声“娉妈妈”。眉眼笑意越发像吴憾了,配合着奶声奶气的音调,龚娉直觉得可乐,忍不住凑过去猛亲了两下。想着将来有孩子,一定也要像沈炵才好,那样再怎么严肃沉稳,少言无趣的人,看着孩子,就能回味出几分他当年的乳臭未干,幼稚可爱来。“肉肉,这辈子让你欺负老公是没指望了,但有这么个儿子让你随意摆弄着玩儿几年,也挺畅快不是?”

“切,老公娶回来是用来疼的,欺负他做什么?再说,现在也轮不到我了,都是这小祖宗在欺负他老爸。”严柔理了理孩子的衣摆,“小萝卜,你说昨天欺负爸爸了没?”

“嗯嗯。”诤儿歪着头,哪里有半点愧疚,转头冲龚娉咯咯笑起来,“爸爸变臭臭。”

“这小子不用尿布后一直表现良好,吴憾平时忙,有空了抱着他也舍不得松手,晚上也带着睡,他倒好,尿了吴憾一身不说,还一脸无辜地向我告状说爸爸尿床了。”严柔无奈说着,“也不知道像谁,精成这样,告状前还知道扯掉尿湿的小裤子塞在他爸爸枕头下面,光着屁股毁尸灭迹,可镇定了。”

“还能像谁?”龚娉听了只差没翻白眼,严柔恐怕现在就已经精不过这捣蛋鬼了。

“娉儿,你别看吴憾平时那样,其实他……挺单纯的。”严柔见不得别人说她老公半点不是,仔细琢磨着,竟能冒出单纯这个词来。“你想啊,那回在医院,我们夫妻俩个还不是被你老公一句话,吓得没魂儿。”

龚娉挑眉,心想着这丫头还真挺记仇的,如今也有了股见不得人说老公不是的护短劲儿,“是是是,都是我老公不好,下回啊,在医院让他别给吴憾加号,在公司也让他别替吴憾应酬。”

以为严柔会着急,见她愣了半秒倒是笑了,“娉儿,上心了,是不是?”

“你发现了?不容易。怎么发现的?”龚娉一时间挺感动的,总算有人能看出她对沈炵是上心的,一直以为是自己的表达有问题,原来真是旁人都太不敏感。

“你平时不都板着脸漠然说着沈炵怎么怎么样,就算会笑,也有点心不在焉的。”严柔一把拉住就要跑远的儿子,继续分析,“上次我替吴憾买袜子,你不也挑了双回去,那时我就觉得不一样了。”

听着龚娉一阵窘迫,就因为自己随意称沈炵是老公,还有就是顺手买双袜子?

“感情就是这么回事,那个人对你来说重要,也不过是成了你生活的一部分,嘴里时常挂着的唠叨罢了。”严柔拉着她去拿推车,接着又把诤儿抱起塞到了车里,“你说早八百年就看出吴憾对我的心思了,还说我迟钝,我第一次见你和沈炵在一起时就知道他很在意你,偏就是不迟钝的你,脑子转个弯儿,居然用了这么久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