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泪(306)

“再后来，我就成了老爷的姨娘，心里也就总是告诉自己，现在的生活很好，老爷对我称不上多好，但是我也只是一个姨娘而已，我想要的并非是老爷的宠爱，只是这种安逸的日子而已。可是谁想到，那日我叫了成衣铺子的人来想做两身新衣服，就看见他跟在掌柜的身后，抱着好几匹布料走了进来，他看到我之后也很惊讶。”

红姨娘自嘲地笑了一下，然后道：“大小姐，你可知我当时看到他的时候心中是何想法？”

谢微尘稍稍思索了一下，道：“可是觉得欢喜？”

红姨娘摇摇头，道：“当时看到他惊讶的神情，我心中无半分欢喜，只觉得羞愧。”

“羞愧？！这是为何？”谢微尘问道。

“羞愧自己现在已经做了他人的姨娘，再见到他的时候，只觉得无颜相见。”红姨娘又接着说道：“后来他又来府中给我送做成的衣服，我便同他说了几句话，这才知道，当年我家出事之后，他并非没有为我出过头，不仅如此，还连累了他家。他为我出头之后，家中的仓库就不知为何起了火，他家做的是布匹生意，最怕的就是着火，仓库中的布料全都烧毁，他父亲救火的时候不甚烧伤，之后没过多久便也去了。布料烧毁，已经接下的单子便没了办法交货，他带着母亲将家中值钱的东西全都变卖，祖宅也卖了出去，才堪堪补上了欠的钱款。他母亲也禁不住家中变故的打击，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没过多久也去世了。他不想在留在家乡，这才来了京城，因为熟悉布料，这才去了成衣铺子做小厮。”

谢微尘点点头，然后道：“如此说来，这男子对你倒还是有几分真心的。”

“造化弄人，我如今做了别人的姨娘，他却成了成衣铺子的小厮。”红姨娘似乎是又想到了什么，神色又变得甜蜜起来，接着道：“可是他却说不在乎我做了别人的姨娘，他说他愿意带我离开，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即便是日子清苦一些，可我们总有对方在身边，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谢微尘听完后，正色道：“红姨娘既然能够有缘再遇到自己的心仪之人，我自然不会阻拦，只是，红姨娘一走了之，姨娘的母亲和家中的弟弟妹妹又该如何？”

听谢微尘提到母亲和弟弟妹妹，红姨娘的神色又徒然的有些黯淡，道：“这几年我寄回去的钱，应该足够了，而且家中的弟弟妹妹也长大了，可以养家了。若我能和他安然离开京城，等到了外省安顿下来，我也会继续给家中寄钱的。”

谢微尘点点头，然后道：“既然姨娘已经都想好了，那我便不再多说。姨娘想让我帮你离开谢府这没问题，只是不知姨娘想什么时候离开？”

“老爷时常来我这里，若是老爷时常来，我便没有办法离开，所以我想先称病几日，让老爷不再来我房里，我在找机会告诉他此事，好让他在外面等我。”红姨娘道。

“姨娘说的是，若是父亲时常来姨娘的房中，想来很快就能发现姨娘不见，只怕姨娘还未走出京城，就会被抓回来了。”谢微尘道。

红姨娘点点头，然后道：“我从明日开始便会装病，好让老爷不再来我房里。”

“那红姨娘想让我帮你什么？”谢微尘又问道。

“现在府中的事情全凭大小姐做主，我想请大小姐在我离府的那日将收门的小厮想办法调开。”红姨娘道。

谢微尘点点头，道：“可以，等姨娘定下来日子，叫人去缀锦阁告诉我一声，我会想办法。”

“多谢大小姐。”红姨娘感激地道。

谢微尘离开绯红阁，第二日红姨娘果然称病不出，请了来诊治的大夫说红姨娘所染之病会传染他人，所以谢微尘便只留下了一名婢女伺候红姨娘，将绯红阁中其他的婢女都调开了。谢微尘又将红姨娘生病的事情告诉了谢蕴唐，谢蕴唐怕红姨娘的病症传染给府中其他人，当即下令府中之人无事不许靠近绯红阁。

又过了两日，谢微尘接到了红姨娘的传信，定下了离开谢府的日子，谢微尘看完之后将纸条就着烛火烧掉。红姨娘离开的前一晚，竹心偷偷地到了绯红阁，将一个布包交给了红姨娘。

红姨娘打开之后，里面有些碎银，还有几张银票，更重要的是里面有为红姨娘造的新的户籍凭证。

红姨娘含着泪，道：“请竹心姑娘替我转告大小姐，大小姐的恩德，红儿铭记于心！”

“姨娘且将东西收好，某要让人看出了端倪。姑娘也让奴婢转告姨娘，姑娘祝姨娘日后平安顺遂。”竹心道。

“多谢大小姐。”红姨娘流着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