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红绳一碗汤(38)

柳老爷自从太子监国后三天两头请病假，如今细看，苍老了不少，看来是真的受了不少折磨。

“太子对绵儿有意，绵儿和你的事我都知道，但是我柳府上下几十口人，若是她当了太子妃，太子看在她面子上可能会留我们一家老小个全尸，否则，诛九族，绵儿也逃不了。”

柳老爷已经是强弩之末，当着他的面，把大大小小的顾虑抖搂了个干净。

“而且，若你们在一起，难免不会伤及你，太子看着温润恭良，实则心思狠厉，有什么事比活着更重要？”

王渐寒一言不发，脸色凝重。

柳家的事他多少了解一些，为官者清廉之人少有，多多少少手上都有些不干不净，看着柳老爷的意思，太子手中的把柄应该不小，不然柳老爷不会这样面色灰败，不抱希望。

微风轻轻吹来，没用多大的力道，树干上的枝叶便经受不住晃了两下，随风而去了。

阳光也很明媚，整个庭院亮堂堂的，院子里浇花露出的水泛起微微涟漪，带来一阵湿冷的气息。光线从水面漫射入眼，有些睁不开。

看着暖，实则已经透着些许寒气了。

屋里的气氛依旧僵着，柳老爷在等一个回复，王渐寒在想一个让自己放手的理由。

过了很久，他迟缓的开口，心里突突的跳着，慌乱无措。

“好，过几日，我便去求父皇让我们完婚，柳大人你，多保重。”

说完，他的心都空了，耳朵再也不能接收到任何声音，眼睛看着柳老爷面露喜色，眼眶微湿，嘴巴一张一合的说着什么，唾沫在空中乱喷。

他一定是在感谢自己。

感谢自己放过他，放过他女儿，放过他一家老小。

他说完话就走出了门，身子不听使唤的走向了熟悉的院落。

在那里，他看到了想见的人。

兴许是听说了他要来，她梳了一个很繁复的发髻，装饰琳琅，走起路来叮当作响。

她逗着怀中的小宝宝，面前的妇人笑的一脸幸福。

她在小孩子面前踢着毽子，嫩黄色的鸡毛毽在她脚尖飞舞，起起落落，她提着裙子小心翼翼的，头不敢乱甩，怕弄掉了发饰，动作幅度不敢过大，怕撕扯了衣衫。

脸上挂着温柔恬静的笑容，柔软的直抵他的心房。

皇室的人，自出生便阴谋算计缠身。他的出生也是算计。

要不是柳大人向父皇献舞姬，他母妃是不会有机会面圣。因为这一层关系，母妃在宫中给柳家处处行方便，柳绵因此才有机会和公主皇子一起学习。

后宫的女子没有一儿半女傍身，这后宫之路便寸步难行，好在母妃身体好，皇上宠幸了几次就怀上了他。

六宫之中，怀上皇子皇女难，想要生下孩子更难。

饮食，穿衣，熏香，走路……处处防备，还有可能被钻了空子。

也幸亏她母妃的恩宠正在极盛之时，皇上无微不至的照顾，他也才勉强满了八个月出生。

多在肚子里呆一天，母子两人的性命堪忧，少待一天，皇帝阴晴不定的性格指不定被谁带偏。怎样都是极险之境！

一个柔弱的女子，生来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连孩子都不是自愿怀上的。

却招来许多的嫉妒。

在他出生两天后，那个可怜的女人突发疾病死了。

善良温柔的皇后被诬陷，说害了他母妃。

一番彻查，所有的证据矛头都指向六宫之首的皇后，她无力反驳，任凭处置。

皇上一气之下将她关进了冷宫。

从那以后，皇上也不再见他。

而他，却是在皇后细心抚养下长大的。

皇上说，既然没有了母妃，皇后便抚养这个孩子成人，要健健康康的长大，否则就不是冷宫那么简单。

皇后身边的嬷嬷说，皇后生性贤良，很爱小孩，因为太子已经满了周岁不需要太操劳，她把全部的精力都给了他。不是为了圣旨，而是真心的喜欢他。

他能感觉到。

他后来时常回到冷宫，抚摸着淡青色的墙壁，额角抵在上边，闭着眼回忆曾经在这里生活经历的一切。坚硬冰冷的墙壁也让他清醒，避免惊恐，安定他的心魂。

皇后在冷宫住了十年，他们两兄弟也陪了十年。

墙倒众人推，落井下石也是常有的事。皇后病了，无论他和太子怎么求，跪在皇上寝宫前一天一夜都没能求来太医给皇后诊治。

他们两兄弟相依为命，在后宫摸爬滚打，才有了今日。

前不久，太子为皇后翻案，将十多年前的旧案一一查明奏禀皇上，那些恶人一一落网。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皇上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这背后布网之人还没揪出来，却加快了行动，不然皇上也不会短短数月由风寒恶化病情，太医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