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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鱼山村(21)+番外

这时门外传来个清亮的男声:“啊秋弟————”竟然是唱戏般的腔调,一波三折,尾音不绝。

一个穿白色锦袍的人一撩衣摆子走进来,手中折扇啪的合上:“啊秋弟,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个子适中,身材偏瘦,一张脸上天庭饱满、眉如墨画、眼若桃瓣、唇若施脂,竟然长得极其俊秀清朗,两个眼瞳像星子一样,英气勃勃。

秋儿的眉皱起来:“薛少爷走好,不送。”

贾清挺吃惊,印象中秋儿一直都很乖顺,从没这麼强硬过。

薛逸卿走到秋儿身边,拉起他的手:“哎秋弟,怎麼刚来就赶我走。”

秋儿把手抽出来,低头整理药柜,不理他了。

严志新看气氛不对,立刻说:“不好意思,我们先走了,麻烦你了。”然后提著药包和烧饼,牵著贾清走出去。

薛逸卿目送二人出门,转头笑著对秋儿说:“这就是前不久来的两个客人?那高个儿的跟那堆贱货一个德行,我赌他不到半月就能变成废人,你说是不是?不是还有一个……”

“薛逸卿!”秋儿重重一拍桌子,“我这儿不是供你放屁的。”

薛逸卿嬉皮笑脸:“啊秋弟,你怎麼骂了脏话呢,同你的形貌多不相称。”又说:“秋弟,这阳光明媚的,你我一起去村东草甸子裏唱上两段如何?”

秋儿收拾完柜子,往裏屋走,薛逸卿立刻跟上去,嘴裏念白道:“公主啊————”念完又唱:“我和你好夫妻恩爱不浅,贤公主又何必礼仪太谦,杨延辉有一日愁眉得展,誓不忘贤公主恩重如山。”

秋儿径直到床头,把落下的几件衣服叠起来。

薛逸卿说:“秋弟,不想练曲也无妨,你我到干凉湾边吹风看海景如何?”

秋儿叠完衣服,去灶房生火做饭。薛逸卿还是跟著,一拍脑袋:“唉呀,差点忘了,海边去不得,那你我一起去看王老头儿的皮影戏罢?”

秋儿终於忍不住了,放下手裏的活,很认真地看著薛逸卿:“薛逸卿,你走吧,不要再来了。我总跟你说,走吧,回你应当回的地方,这儿不是你该待的。我这麼说,有三年了吧,说了多少遍,我也记不清了。这一回,你能不能听我的。”

薛逸卿突然也变认真了。收敛笑容以后,那张脸格外严肃正经,前后判若两人:“秋儿,你说什麼我都听,这一点却不能。三年前我抛开一切跟你到这儿、这地狱般的地方,你就该知道,我薛逸卿这辈子是栽在你手裏了,我回不去了。那时你我都小,不懂事。可现在呢,现在我仍然无悔。你让我走,晚了。进了这村子的人,就没有能再出去的……”

“除非……”薛逸卿的眼睛亮了亮:“除非,你带我走,咱们私奔吧。”

秋儿不说话。

薛逸卿的瞳孔黯淡下来,他转身,背对著秋儿:“前天晚上……你又去找他了吧,我看见了。”

秋儿低著头。

“我看见了,你爷爷一定也看见了。”

薛逸卿慢慢说:“秋儿,这世上有一种蛾子,喜欢往蜡烛的火焰上扑,火焰很烫,它很痛,却很快乐、很满足。它扑啊,扑啊,一次,又一次……可是蜡烛总有烧完的一天,等到蜡烛燃尽最后一滴油,蛾子也死了,不是被烧死的,而是因为它发现,世上属於它的那簇火苗永远熄灭了,再也没有了。它再也不会痛了,再也不能感到很快乐,很满足……”

秋儿的眼泪淌下来。

薛逸卿的眼泪也淌下来:“秋儿,我不会眼睁睁看著你去扑火。你记住,有我在的一天,蜡烛就算熄灭了,我也绝对要让你好好活著,同我一起。”

薛逸卿一撩衣摆,走了。

秋儿把淘好的米放在炉子上,点了半天火,怎麼也点不燃。

他捂著脸,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梅爷静悄悄站在门外,冷冷看了他一会儿,也走了。

18 男人鱼

这边严志新和贾清从秋儿家出来,朝东走。

几个尖嘴猴腮的男人坐在巷子边的板凳上,拿猥琐的目光偷瞟严志新和贾清,那视线跟贼溜溜的黄鼠狼似的,一探一探,像要把严志新浑身的衣服扒下来。

严志新狠狠瞪回去,他们立刻低头,干自己的活儿去了,嘴在看不见的地方咧了一下,露出黑黄的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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