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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耕耘记(康熙与孝惠)(123)

作者: 李木白 阅读记录

这世界,谁不曾被利用过?子女又何尝不是在利用父母的宠爱?放到现代社会,佳儿此等人不但被认为没什么错处,可能还要被人羡慕了去,有背景、自己又知道追求,何常不是新时代的弄儿?

每个人都是不同的,在别人视线里也许佳儿“持宠而骄”,可她持宠得以而骄的最初理由却正是她曾经最真挚、纯真的心灵——选择信任他人,本身就是心灵最净化的标志。

阿图凝视着面前坐在阳光之下的宁芳,透着股温润、悲怜的情怀。在此人身上,你看不到长期处在宫中之人身上逼就的死沉与阴森。

阿图突然释然一笑。也许唯有她的这份“最初”铭人的美好,才造就了她的“善缘”。

伸了双手把宁芳的握住:“别想那么多了,你也是个有福的,所谓有福之人也就是永远记得别人得好了。佳儿走到如今也都是她自己的选择,重新来过她未必不是还这般。既然那是她渴求幸福的选择,你应当兴慰才是。宫里的人,为了幸福,未必会有她的勇气。这不正是当初你最喜欢她的地方?”

那个听歌而泣的小姑娘,那个为看她取了牛身上的痘疮后为她递帕子的小姑娘,那个见了素心与得得种痘后身先试仁的小姑娘……那个为幸福跪在她面前以求侍驾的少女……

宁芳脑海里满是佳儿最美的样子,不论是哭、是笑,这姑娘陪着她渡过的每一日不是喜悦。

人,也许生命是短暂,也许被众人厌弃,也许一辈子看着都毫无意义……可只要有一人记得他满满的都是好,又何尝不是最真实的存在。

伴着那些火热的念头,阳光洒在宁芳的肩头。

历尽了多少人的生死,这一生才得圆满呢?

事过了几场欢爱,处在余情中的宁芳突然间热泪盈眶。

玄烨见了,忙从她身上下来,搂着她问她可是被弄疼了。

宁芳紧紧地拥着他,依在他肩头放声哭着。等着哭尽了这场伤泪,才睁开眼眸:“佳儿……”

玄烨听她提起佳儿,便知道她要问什么。他虽答了有妥善使人料理了佳儿的后事,可其实他却并没有过问。这等下药算计他的女子,他没有再落井下石已是他的宽怀,又怎么可能恩赐予她?

可其心里也清楚,如果实说,以宁芳护短与心善的性子,只怕会一辈子因此事记恨上自己一笔。

有时候,玄烨也曾一时的烦忧,为宁芳这种过度的慈善。在他帝王的个性里,对一切外人都是以利用为前提,以有用为根本,毫不存在自己被利用后还不予记恨的释然。不过关于宁芳的这点子女人心态,他也不过是一时感慨过,除了多以几个“善意”谎言讳过,到不曾多出什么心思来。256文学www.256wxc.com - 手机访问 www.256wxc.com

人就是这样的,对你在忽之人,“谎言”是为了二人间的融合,而“谎言”本身的编造就是因为“我在乎你”。当某一天,谎言已没有了必要,二人间,也就什么都不是了。

当冬季迎来第一场雪后,淑慧长公主也开始收拾行装准备回到巴林去。

此次,二人牵着手出了神武门上了景山顶,寿皇殿等不过成了过景。

事隔多年,宁芳再次想起了四贞。四贞走时,正是冬后百新的二月里。那时,她也不过只能守在慈宁宫里看着一身红装的可敬女子飘然而去,一别便没有归期。十五年后的如今,阿图这么个只相处数月女子离去的伤然并未让宁芳少一份,更是多了份对四贞的忧念。

朋友,也许就是为了忧离这一刻的黯然。

“送我首歌吧。让我永远都记得有个人曾为我以歌送别……”阿图含着泪翘起唇角,“我这一辈子……都会为你祝福的……走到哪里……都……记得你得好……”

“有人问我你究竟是哪里好?这么多年我还忘不了……虽然未来如何不能知道,现在说再见会不会早?”

归程的队伍已然驶出京城。阿图坐在马车里,手抚着宁芳送她的这把琴,汤若望当年献上的吉他。虽然早已听不见宁芳的歌声,可那抖动的女声将一辈子存在她的耳畔。

“春风再美也比不过你的笑,没见过你的人不会明了……”

归去的车队已然不见,宁芳还是立在景山之顶。

送别从来未见态然的喜悦。见是喜,离是悲……

阳光再灿烂,也抵不过一个心上之人离去的患然。

宁芳一遍遍笑着这首《鬼迷心窃》,虽然这是首释然爱情的曲子,可对于离别,什么曲子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记慰,是忧伤,是离魂——

“然而这一切都已不再重要,我愿意随你到天涯海角……”

友情同爱情相仿,是感觉堆垒的祭坛。感觉这东西,很奇妙,可以因一句话消散,亦可以因一个眼神铭记一生。

逝与离同样少不了眼泪,只是,逝去是全然的了结与释然,而离别却是无尽的憧憬与神忧。

“唱歌吧,像没有一个人聆听一样;

跳舞吧,像没有一个人欣赏一样;

去爱吧,像今天是末日一样。”

不要把受伤当作逃避感情的借口。

一个人回忆之时,那些带着忧思的相逢喜悦,何常不是世间最美好与美妙的感觉……

第一百一十一章 反

阿图走了两日,宁芳一直没什么精神。这日夜幕,她歪在榻上出着神。

虽说自从她接受小三以来,日子也过得有“滋”有“润”,可她总觉得神思上少了些什么。也许就是那种人们一直在寻求的挚爱的感觉,那种火热的焦灼。

宁芳拧了拧眉,也许是好日子过多了,怎么竟想些有的没的。起身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已是过了二更。最近这几月,那小子回来的可早了,怎么今日如此返常呢?

重新在榻子上坐了,无所事事地喝了口水。

阿图这一走,宫里立时越发无聊了起来。

以手指撵着几上的水痕,宁芳忽然就想起了自己被小三那个时可能有的脸红呻泣,立时便左右观察了一番,见内寝里没人,故作轻咳了几声,才慢慢淡定。

也许她两辈子都未曾想过会如此面对爱情,这么半强半迫的。虽然她也喜欢小三爱弄她时那种力量的执着与眼光的挚热,也喜欢男女间肌肤与肉体的交融,可每当在一个个欲望的清晨醒来,每当面对太皇太后的慈善,面对后妃们期慕的眼光,她很难给自己催眠说这一切都应该是她的,只是她的。

或许,她并没有实质性的偷取别人什么东西,可这感情的窃取比真的偷取他人什么物件更令宁芳这种从未经历过“负债”的小女子更加的心如猫挠。

更何况,她现在还不能确定自己对小三的感情到底是不是爱情,值不值得为这种还不能确定的感情把所有人都“欺骗”了。

如此萦萦索索,耳畔便传来了三更的更声。

把个内寝寻视了一番也未见到小三的身影,宁芳出到外寝,见温腕正在灯下练字:“皇上回来没?”

温腕停了笔:“未见到皇上回来。想是朝上出了什么事。”见太后锁眉,问道,“不然奴婢使了小监去看看?”

宁芳摇了摇头,心下突然不安起来:“你在屋里守着,让小九子随我来,我亲自去看看。”

主仆二人由着日精门而入,深夜的乾清宫正殿灯火通明,在一片宏大的暗色宫群里显得万分刺眼。

李德全见太后来了,忙出来把人引了进去,小声说道:“主了您来了,奴才正要使人给您支汇一声。”

“皇上呢?”

李德全往正殿南面指了指:“在丹陛上呢。挨晚得了折子,说是平西王吴三桂反了。皇上在御座这坐了半晌便走到御道上这么站着了。”

吴三桂是这个时候返的吗?

宁芳并不清楚,听到这已然知道的消息也并没有此时人所有的惊然。

“皇上使了人去请朝臣吗?”

“开始到唤了奴才去请列位大人的,可后来又止了。”

宁芳退出正殿,稍离了强光在一片昏暗里勉强寻到了一抹孤独的影子。

或许是相处久了,彼此已然成了彼此,只是这么看着那一抹挺然的背影,便不能接受那孤独有一刻占有自己在乎的人。

快步上了前,右手握住了他的左手:“回去吧,挺冷的。”

在强劲的冷风中,宁芳的声音并不清淅。

玄烨半侧了身子看她。也许是她此刻的表情过予黯伤,也许是他此刻的心情过于低寒。玄烨眯了眯双眼,破出的声音越发的阴寒:“你同情我?……朕不需要你的同情!”他自然收回了左手。

或许是真的被吓着了,毕竟在宁芳面前的小三可以煞气、可以负气、可以顽烈,却从不会阴寒。而此刻,受撞帝王发出的磁场却真真是帝王独一的猜计与阴汇。

这感觉激起了宁芳一身的皮痘,下意识的令她害怕。

这还是他认识的小三吗?那个为她好、纵着她、爱她如深的小三吗?

宁芳的双臂自然地颤抖。她不能接受,不能接受这个对她全然陌生的帝王。是谁夺走了本该属于她的小三?

对了,本该属于她的。

黯然合上了双眸,任一行热泪滑落她的双颊。也许你不是不爱,只是相处久了,把一切感觉都默认为了生活。当这生活的平实有一霎那的波折,那些曾经挚热的感觉便如此清淅地萦上你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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