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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瓯春(240)

好在那些琐碎于她来说并不费力气,于是踏踏实实歇了个午觉,睡足了起来查看账目,待得沈润回来,一切也处置得差不多了。

她还有些收尾的活儿要指派,他换了衣裳便坐在一边旁听,听她一桩一件有条不紊地吩咐。屋里掌了灯,她坐在灯下,端庄的神情威严的做派,然而脸还是一样稚嫩,他看得想笑,忙憋住了,不能在她发威的时候拆她的台。等她全部安排妥当,众人领了命退出去,他才起身过去扶她下了脚炉,一面道:“夫人把家里治理得井井有条,下人们也宾服,这样很好,很有当家主母的风范。”

清圆在他面前总有些腼腆,偏厅里摆了饭,她牵他过去坐下,含笑说:“我在家时,祖母早早儿就教我看账册子了,所以应付起来不费力气。头几年的账目我瞧了一遍,疏漏的地方不少,虽不去追究了,但谁主的事,我心里都知道。早前东府没有掌家的,他们又都是老人儿,公账上吃些亏就罢了,才刚我都说明白了,自我接管起,要是再有人耍手段抖机灵,叫我查出来,可是要新帐旧账一齐算的。”

沈润颔首,“府里办事的人贪墨,家家户户都有,像天子治理天下也一样,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圣人明白,你也明白。他们贪,只要不过,容他们些细缝儿让他们钻,也是不碍的。但若是贪得过了,不必你处置,打发人告诉我,我先抽了他的筋,再扔到山里喂狼去,你看他们还敢不敢。”

所以身后有个名声不好的人撑腰,其实是件很轻省的事。下人们再油滑,也畏惧主人的手段,不会闹出恶奴欺主的事来。

清圆往他碟里布菜,一面道:“昨儿姚家太太来见了芳纯,劝她给二叔娶平妻……”

沈润嗯地一声,声调拔高了半尺,“什么?”

清圆知道他要骂娘,忙安抚道:“幸好芳纯这回没上套,含糊敷衍过去了。”

沈润说万幸万幸,“否则我沈家家风都被她们败尽了。那个姚家,可是安稳日子过得太久了,惹到我头上来。”哼笑一声道,“明儿就罗织些罪名,远远把那一家子打发了一了百了。”

清圆并不认同,淡声道:“这个法子是最快最奏效的,可你想过没有,今天有姚家,明天还有王家、李家……芳纯认人不清,咱们只管去收拾别人,什么时候是个头?况且你如今也该慢慢收敛锋芒,朝堂上对圣人有二心的都清剿得差不多了,往后咱们该博个贤名儿才好。别因那些心怀叵测的人让自己涉险,不是不对付,对付也得师出有名。”

沈润心里称意她的见解,也很听得进她的劝,喟然道:“夫人说得有理,没家没口时孤勇,如今有了家业,也该安稳下来了。不过内宅里的事不动用公权,只怕小人仗打个没完,万一芳纯犯糊涂……”

清圆说快了,“年前会有定论的,不过到时候还要麻烦二叔一回。”

沈润狐疑地瞅着她,“你打算怎么办?”

她笑了笑,没应他,“快吃饭吧。”

第92章

可惜他第二日就要回上京去,朝中给予官员的婚假也不过五日。他现在身兼二职,卢龙军到作战时方动用,平时不过作警跸驻防之用,殿前司的差事还是重中之重。临近年关了,上京的巡防愈发重要,大到刑狱案件,小到火烛排水,事事都要他操心。

清圆在被窝里极尽腻歪之能事,抱着他的腰说:“我舍不得你走。”

沈润这个时候姿态闲雅,餍足过后便懒懒的,支着脑袋居高临下看着她。

他的小妻子,人前人后真是两副面孔,他喜欢她一本正经处置家事的样子,也喜欢她撒娇耍赖纠缠他的积黏。他抬起指尖,轻轻地,缠绵地揉捏她的耳垂,温声说:“公务在身,实在没法子。我让你跟我去上京,你又放不下这里,再忍一个月吧,回头我抽了空就回来瞧你。”

可是她不忍心叫他这样来回奔波,便说算了,“你忙你的吧,不必记挂家里。眼下天儿太冷,我不让你走在寒风里,要是着了凉可怎么好!”

他嗤笑,“我为了你,夏练三伏,冬练三九。”

她愈发蛇一样游上来,蹭啊蹭地,拱在他颈间吹气,“如今媳妇娶回家了,还犯得上这样费心么。”

他沉默了下,半晌忽然说:“娘子,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清圆怔了怔,其实这话不像他以前说的那么花哨,但不知为什么,直击她的心。

她嗯了声,把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娇声说:“你摸摸我的耳垂,大不大?”

他说大,“不光耳垂大……”说着视线便滑下去,意有所指地往她胸前瞥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