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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瓯春(263)

沈澈很少和女人打交道,往常殿前司有犯事官员家的女眷,都是沈润处置,他以为女人只分芳纯和清圆两类,或是大大咧咧,或是细腻温软,却没想到,还有姚皓雪这样至恶的玩意儿存在。她动心思想进沈府,就如她说的,算不上罪大恶极,一番跳梁不过让芳纯看清人性罢了。但她因此害了他的孩子,这份仇,足以让他将她碎尸万段了。

她一张铁口还在狡辩,他噌地抽出班直的佩刀挥过去,停在雀儿脖颈半寸的地方,沉声道:“你说,当日究竟是怎么回事,一五一十说出来,否则现在就让你人头落地。”

雀儿吓得尖哭,“别……别……我说,二太太怀了身子上火,嘴里长疮不能吃药,我们姑娘就鼓动二太太含象胆的肉,说那东西有清火的疗效,含着不咽下去,对孩子没什么损害。我们姑娘看着是好心,可她有她自己的用意,她想让二太太滑胎,这么着二太太早晚会因生不出孩子为沈家所不容。一旦二太太腾了地方,自己就有了机会……我们姑娘爱慕都使,爱慕了好些年,打进沈家串门起,她就没对二太太安好心。那……那天,她假意让人给二太太剖象胆叶子,事先预备了一块皮,悄悄扔在二太太脚踏前,反正自己面上没经手,事儿出来了也是府上丫头的罪过,她可以择得干干净净……后来二太太果然滑倒掉了孩子,她就在二太太耳边念秧儿,说都使多不看重二太太,说了一车都使的坏话,离间都使和二太太。这回……这回来府上赴宴,她也和我们太太商量好了,想法子和都使牵搭上,弄得满城风雨,叫都使不得不娶她。我……我只是个丫头,我不敢作姑娘的主,只管把我知道的说出来,求求……求求都使和二太太超生,放我一条生路吧……”

这些细节,听得在场的人蹙眉,芳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我的孩子,原来是你害死的?”

没有什么比这种损害更令人崩溃,她盼了三年的孩子,就被人这样活生生算计了。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世上有这么恶毒的人,就因她拥有的一切让她们眼红,她们就要往死了坑她?

她跌跌撞撞走过去,蹲下问皓雪,“我做过对不起你们姚家的事么?”

皓雪知道,这刻唯有求她才能活命,她像落水的人抓住了浮木,焦急道:“姐姐……姐姐……你不要听她胡说,咱们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呀……你忘了,我母亲当初是怎么待你的,她拿你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爱,我们怎么会……怎么会那样害你……”

恰好说曹操,曹操便到了。汪氏得了消息从门上跑进来,先是狠狠抽了皓雪一耳光,厉声呵斥:“你猪油蒙了窍,做出这样的事来,对得起谁?”然后噗通一声跪在芳纯面前,声泪俱下哀告,“姑奶奶,我们姑娘年轻不尊重,我一定好好教训她。求你念在咱们姑侄往日的情分上,好歹饶了她这一回吧!”

第100章

这就是活成了精的毒妇,惯会做的样子。当面扒心扒肺装足好人,背后则是一把尖刀,挑断你的筋骨,剁碎你的皮肉。

到了这个时候,清圆能做的都已经做到了,至于原谅不原谅,全看芳纯自己的选择。对于一个小时候有恩的长辈,要狠下心来处置,确实不容易。但人何以变得那样不堪呢,果真自己优越时能容人,一旦那猫狗一样的孩子比自己强,心理便失衡了。

芳纯低头看着跪在脚边的汪氏,并没有让她起身,弯下腰道:“表姑母,你早知道皓雪的心思,非但没有劝她,还在我跟前提议,让我给澄冰娶平妻,你也很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取我而代之吧?小时候你明明很疼我,可为什么如今忍心这样对我?你们一径鼓动我和离,若我当真和离了,将来的日子要怎么过,你们替我想过么?还有我的孩子……”她哽咽着哭起来,“怀了五个月了,那是一条命啊,你们何其歹毒,生生害死了他。现在竟来求我,让我宽宥你们,那我的孩子,谁给过他机会?”

她一向很好说话,仿佛天大的事到她面前都能一笑置之,这让汪氏误以为说几句好话,提一提陈年旧事,她心一软,就能把这场风波掀过去。可是这回好像不太一样,她血红着两眼,脸色铁青,在猎猎的火旗下看上去面目狰狞,倒吓得她不敢开口了。

然而不求告怎么办,皓雪叫他们拿了个现形儿,有东府的在,且惊动了班直,若是芳纯不发话,皓雪怕是要出大事。这时候可顾不得长辈的威严了,她挣扎着抱住芳纯的腿,哭道:“姑奶奶,咱们是至亲的人啊,你怎么能信一个丫头的话,这样生死仇人般看待我和你妹妹。我知道你恨皓雪,她今儿做了这么丢丑的事,是她的不是,可你滑胎绝不是她所为,我敢打保票。你妹妹的性子你还不知道么,她是小孩儿心性,一心想同你作伴,眼热是有的,可她绝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做出那种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