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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云2吞海(89)

步重华打量着那对夫妻:“什么人?”

“五零二被害人郜灵的父母,亲戚看到了认尸公告,嘉瑞县公安局刚派车把他俩送过来。” 民警一手挡着嘴小声说:“刚从楼上太平间下来,到这儿大概是忍不住了——劝都劝不走……”

“带会客室,我待会就过去。”步重华沉声道:“别堵在值班室门口哭,我的人在里面补觉。”

民警立刻答了声是,赶紧跑了回去。

郜灵原名郜琳琳,嘉瑞县葛城山丰源村人,父亲名叫郜伟,母亲叫熊金枝,两人都是初中文化水平的农民,家里还有两个十三岁和十一岁的弟弟。一个多月前郜灵离家出走后就跟父母断了联系,直到南城分局综合刘俐和李洪曦两人的供词,让嘉瑞县公安局下属各派出所加大力度宣传认尸公告,才大海捞针似的捞到了她的原生家庭。

“——她气性大,她气性太大!”郜伟坐在公安局会客室长桌后,抹着眼泪叨叨:“她看人家高中开学就跟我闹,要去上学,我说你念也念不出个清华北大来,还不如省钱供两个弟弟,但她就不干。我们家苦啊,要不是当年生了她是个丫头,哪能后来生男娃连牛都被那丧良心的牵走了,砖房都给人扒了?我们家苦啊……”

孟昭木着脸问:“她离家出走前,有没有任何提及自己赚大钱、做大生意的念头?”

熊金枝捂着脸呜呜哭,郜伟不假思索:“有,有!”

满屋子人精神一振。

“她说她要去打工!”郜伟认真地说:“我说你打工了也知道把钱寄回来,看别人家闺女都知道寄钱帮家里养弟弟,她就闹说我们吸她的血,要跟我们断绝关系!我说这有什么好断绝关系的,家家户户不都是这样的吗?还不是你亲弟弟了?!”

“……”满屋子人低下头,刚才提起的精神劲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熊金枝哭哭啼啼道:“都、都是前世作的孽,都是孽啊!”

郜伟通红着眼:“嗨呀!琳琳都死了,还说这个有什么意义!”

“这个人,”孟昭将李洪曦的照片推到他俩面前:“你们见过吗?”

熊金枝捂着脸嚎啕大哭,郜伟仔细瞅了好几眼,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不,不,没见过,不认识。”

“郜琳琳平时有没有任何走得近的朋友,同学,或者是社会人士?”

“……朋友,同学?”郜伟又抹了把眼泪,想了想之后摇摇头:“没有,这个真没有。她脾气古怪得很,主意大得很,一个人来一个人走地,自己就跑了,嚷嚷着要去打工……”

熊金枝陡然爆发出尖利的大哭:“我苦命的女儿啊!!——”

坐在电脑后噼里啪啦做笔录的内勤小姑娘撇了撇嘴,一句几不可闻的“哭有屁用”刚要吐出来,突然被孟昭轻轻一碰胳膊,抬头正对上步重华严厉的目光,顿时一个激灵面无表情地坐正了。

“安排一下就近住宿,方便随时接受公安询问。”步重华起身淡淡道:“散了吧。”

会客室门打开,内勤小姑娘抱着电脑紧走几步出来,贴着孟昭的胳膊小声磨牙:“孟姐你说咱们队长是不是个冷无缺啊,这种吸血鬼父母,他刚才还客客气气地安慰他们?郜琳琳真可怜,她多想上学啊……”

“嘘!”孟昭把她一拉:“你懂什么,快把笔录打印出来吃你的饭去!”

“我就看不上那样假惺惺的爹娘,活着的时候干什么去了……哎呀!”

内勤小姑娘刚拐过弯,整个人登时寒毛一悚——只见步重华赫然站在走廊另一边的解剖室门前,那双浅色的瞳孔毫无情绪,冷漠地瞥着她。

小姑娘:“……”

孟昭:“……”

步重华走进解剖室,咔哒一声,在她俩面前反手关上了门。

“哟,步队!”小桂法医站在解剖台前一回头:“整好——我刚把报告打出来,正要叫小吴给您送过去呢!”

步重华边戴手套边嗯了声,头也不抬地问吴雩:“你不在值班室睡觉,跑这来干什么?”

吴雩望着解剖台上青紫发胀的尸体,习惯性想抬手摸摸鼻子,但手一抬又忍住了,含混道:“没睡着。”

“吵醒了?”

“唔。”

“半层楼都给惊动了,哪儿来那么大肺活量。”小桂法医把打印出来的尸检报告递给步重华,向会客室方向扬了扬下巴:“怎么样啊这家人?”

步重华没答言,鼻腔中轻轻一哂,突然看着尸检报告问:“死亡原因不是头部重创导致的颅骨骨折?”

“对,事实上被害人的死亡过程还挺复杂的,你们看这里。”小桂法医欠身指着尸体颅脑与后颈交接那块:“创缘皮肤擦伤明显,说明致伤工具表面非常粗糙,结合创口内的细微泥土杂质和我们在现场发现的带血石块来看,应该就是那块石头没跑了。枕骨部位头皮下出血对应线性骨折,液化的脑组织带血性,同时鼻腔与口腔内也都发现了腐败血性液体——这一击是在她背对凶手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发生的,因此还形成了对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