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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都夜话(10)

吃过晚饭夜幕落下,人渐渐多起来。主力乐队登场,台上载歌载舞,客人们边打牌边看戏,偶尔笑着点评几句。而对大院里的孩子们来说可是难得有这么个撒欢的机会,尤其明天周末不用早起,家长又允许他们可以玩得稍晚一点,是以兴奋得在人群里钻进钻出,滑溜得象鱼一样。

张传玺有点犯懒地坐在他写花圈的位置上,捧着脸发呆。今日来的客人大多之前已送过花圈,所以他的生意不大好。生意不好工作热情就不高,工作热情不高就难免思想溜号东想西想。

今天没看到那两只妖呢他想。之前说是邻居那就是住在这区委大院里的了,不知隐匿在这儿是想干嘛,想为祸人间?还是只是单纯的栖身于此?那个叫王锦的男的看着倒是个仪表堂堂的样子,但本身就是条王锦蛇吧。资料上说王锦蛇又叫王蛇,虽然无毒,但却是名符其实的蛇中之王连同类都吃的,那在他旁边那条难道是他的储备食物……

正在那儿天南地北的胡思乱想之际那主持忽然跑过来:“传玺传玺,你弟呢!”

张传玺回过魂:“……玩去了,找他干嘛?”

“当然是有活儿干啊!”

丧家希望找个人哭灵,最好是小孩,因为死者生前最疼他的小孙子,而小孙子又实在是太小了。

张传玺一听就来了精神。“给多少钱?”

“真哭四百,假哭三百。”

张传玺没有再问,只中气十足地大喝了一声:“张传璧——!你人呢——!!!”

张传璧猢狲一般很快就连蹦带跳从一蓬万年青后面窜了出来,后面还带了个小跟班。“哥,找我干啥?”

他不知是去哪里滚了一圈儿,搞得一张脸跟那小花猫似的,衣服上也沾了泥巴。若是平时张传玺不免要唠叨几句,但此刻却是顾不上了,抓紧时间把丧家的要求跟他一说,又循循善诱地道:“多想想伤心的事就能哭出来……真哭不出来也没事,使劲嚎……”

旁边发小坏笑着启发:“你啊,就想想上次你哥怎么揍的你就行了。”

张传玺白他一眼懒得理他,只连声催传璧快去把手啊脸的洗一洗,准备上场。张传璧年纪虽小这种场合却是见惯了的,因此一点不怯场,一口应了转头对旁边贺小年道:“你就跟我哥在这等我,等拿到钱了我们去吃烧烤。”

贺小年从他们对话里隐约明白他要上场表演,又听说等下有烧烤吃,便高兴地猛点头。张传玺难得看自家弟弟这么照顾其他小孩,不免多看了贺小年两眼,灯光下也没看出什么来,只觉这小孩儿眉眼挺俊,穿着打扮也是好孩子的样子,只是可能刚被传璧带着疯过,小脸红扑扑的满头大汗。

“这谁家的孩子?”

“我同学!”

“行行,快去吧。”

于是两小孩手拉手奔去洗了手和脸,张传璧准备上场,贺小年则跟着张传玺在旁边有些兴奋地看他表演。

稍顷,音乐变幻变成了哀乐,张传璧来到场中央,先规规矩矩对着遗像磕了个头,磕完了也没起身,仰起头来凝视着那遗像吸吸鼻子,接着就抽抽噎噎地哭起来。

当然光哭是不行的,哭灵这种仪式要求演员扮演死者亲人的身份,要边哭边说最好是边哭边唱边哭边舞,要哭得声泪俱下一咏三叹方能引起亲人的共鸣。张传璧还是太小了,叫他唱一段《哭七关》是肯定不行的,所以他的台词简单又朴素,拍着腿干嚎:“我的个爷爷哎~~你起来看看我呀~~”

“噗——”张传玺一口口水岔进气管呛咳起来,掩饰地捂住半张脸。旁边那发小亦硬生生扭过脸去,憋笑憋得一脸便秘。其实大家都很想笑,但实在在是葬礼上发笑太不合适了,所以都只能强行憋住,实在憋不住的就把头深深地埋下去,双肩抖个不停。

场子里唯一不想笑的就是贺小年。

他神情严肃,有些发怔。也许是那沉重的哀乐触发了某种情绪,也许是张传璧的表演让他想起他也曾经有过类似的经历,隐隐记得是谁抱着他用苍老的声音说‘给爸爸妈妈上香磕头……’,白布黑幔,满堂花圈,同样放大的黑白照片,同样悲戚的哀乐,什么也不懂的他头上绑着白布条,照大人的指示一一行礼……贺小年怔怔看着,忽然眼睛一眨,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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