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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石(43)

那旁边的人都还在议论这件奇案。蒙古人与汉人的审美观是大不相同,即便是对于女子,也以强健壮硕为美,更没汉人这么多花花肠子,从不曾想过什么把男人当作玩物之事。因此本朝的男风多数是隐于地下,属于你知我知心照不宣,似这家象姑馆公然挂牌营业的,那都是身后有大人物撑腰。今日被人灭了馆,无知之人说是天谴,有见识的却都议论说只怕是得罪了什么有来头的人,才遭此下场。

正说得热烈处,有人跑进来通报最新消息,却是那死者之中有一个被砍得面目全非的刚才被亲属认了出来,不是象姑馆的人,却是市井间一个叫倪二的无赖,不知为何也被分了尸。

众人哗然,如沸油遇水越发闹腾起来。魏可孤却心中明镜一般,知道这倪二多半便是当日将那少年卖入昌馆的罪魁祸首。他心下疑惑,那少年明明同他说他在此地无亲无友,又分明不会武功,但短短两日之间,杀人、分尸、灭馆,若无一点势力又怎可轻易办到?

沉吟片刻又回转上楼,进房一看,那小鬼兀自高卧。

魏可孤轻步行至床前,附在他耳边道:“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他想去探探情况,又怕殷醒来见不到他,特意回来交待一声。

殷睡得迷迷糊糊,半梦半醒间只捕捉到几个词儿,眼也没睁,只从鼻腔里发出一个鼻音唔地一声,又沉沉睡去。

魏可孤又怜又爱,说了句‘小懒鬼‘,轻轻在他脸上吻了一下,把被子拉高齐颈,又替他放下蚊帐。看窗外阳光金灿灿的,虽然明知也照不到床上,但还是过去放下了湘竹做的细竹帘,顿时屋中阴暗不少。末了,又环视片刻,确定没有什么破绽了这才轻轻合上门出去了。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鬼在白天本就懒待活动,何况殷昨晚还度过那么兴奋的一个晚上,好梦正酣之际,忽然,说不清是出于什么原因,令他从睡梦中渐渐清醒。

有一种莫名的异样侵袭。

是被什么惊扰了呢?

是树上的蝉声?

窗外幽幽的茉莉花香?

还是阳光透过竹帘在地板上投下的斑驳光影?

他怔忡地拥着被坐起来,无意识搜寻的眼光忽然透过细密的蚊帐与坐在桌前的一人对接了,倏然一惊。

就是这种感觉!

被那种冷冷的眼光注视着、打量着,即使在沉睡中也感觉得到眼光中的不怀善意……

下意识地揪紧了薄被,殷既惊且惧。感觉到危险的时候他想到的第一个求救对象就是魏可孤,但隐隐约约中也还记得魏可孤在耳边说过他要出去,那么,就只能靠自己了。

虽然不知道这人何以也能看见自己,更不知道他所为何来,殷还是鼓起了勇气发声问道:“……是谁?”声音里带着点微微的颤音。

听不到那人的回话,殷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缓缓撩开了帐帘,那人坐在桌前双手抱胸瞧着他,虽同他一般的容色如玉,眉目间却带着种不易亲近的阴冷。

看清他模样,殷意外到极点,脱口道:“是你?!”

他自打与怨魂从那池中分别以来,已有多日未见。那夜远远看着却也看得不甚仔细,此刻两人隔了不过丈余,怔怔看去,只觉他服饰虽华丽,却比那一夜竟象是要瘦了些,脸色也苍白得心惊。

殷犹豫片刻。这怨魂待他向来没好气,颇有点怒其不争之意,老实说,他有点怕他,但见到他这模样,知道他只怕在东方紫身边日子也不好过,便仍是不由自主担起心来,忍不住问道:“你……还好么?”

那怨魂冷冷瞧他,半晌移开视线,在屋中打量一番。

当日入住客栈魏可孤特意选了一间阴凉僻静的房间,只有早上大半个时辰有阳光投射进来。此时见了竹帘低垂,知道是魏可孤临走前的体恤之意,不由得酸意直冒,哼道:“他对你倒真不错?”

殷听他牛头不对马嘴地回一句,微微错愕,过一会儿才醒悟过来。他心中虽甜,却也觉得有点害羞,嘴角微抿着,腮上透出点微红。那怨魂看了,知道他与魏可孤正值情浓之际,心中妒意更甚,暗地里恨得握紧拳头,指甲掐进肉里掐出一个个小小的白色月牙。

那夜他被东方紫折腾一夜几郁昏死,越是痛不可当,对殷的怨恨便越发地深重。他本就是个爱迁怒的姓子,因心中存了报复的念头,不得已委身于魔,但他心中却舍不得去怪责魏可孤,倒把一腔怨毒全数洒在了殷的身上--那没用鬼到底是镶了金还是嵌了玉了,你们一个个都这么维护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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