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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冰疙瘩如何自燃(重生)(70)

作者: 南瓜香车 阅读记录

她怎么会忘了?

她反复质问自己,前世父亲分明也是在这个时候身死,随着被大火烧毁的长公主府一同埋葬,她怎么会忘了!?

父亲死在那片断壁残垣之下,她怎么会忘?她怎么没能及时赶回上京城,一直守在父亲膝下?

子欲养而亲不待,她分明已然经历了这锥心之痛,为何还好会在重新来过的时候再犯一遍这样的错误?

她做错了吗?

她不该习政务,学兵法,练骑射,原来,她本该一辈子规规矩矩地侍奉在父母膝下,至仁至孝才是。

她重活的这一辈子,原来才是一场真正的笑话。

沈未央的喉咙里不自觉发出轻哼,她在笑自己的糊涂,笑自己的幼稚,笑自己的荒唐...

原来这时间最讽刺,最负心的,不过是她自己而已。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廊下已被斜射出一片暖黄色的光晕。

沈未央轻轻地动了动她酸麻的肢体,在走之前,她还得最后问一句:“父亲因何而死?”

长公主的眼眶里一直每没什么神采,终于听到了些声音,她眼珠子转了转,翘着嘴角道:“还能怎么死,被大火给烧死的。”

“那大火到底是谁放的!?”沈未央忍不住拔高了声音。

“我放的。”长公主面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冷笑了一声,“是我放的。”

“母亲!”沈未央惊疑不定地看着她,声音颤抖,“这火到底是谁放的?不可能是您放的!”

“就是我放的。”长公主漫不经心地拿着宋姑姑方才送来的酒壶,又饮了一口。

沈未央低头,沉默了好一会儿,不断起伏的胸口逐渐平静下来,她再抬头看向长公主的时候,眼神已经冷得没有丝毫温度,她生硬道:“你为何会放火烧了长公主府,烧死父亲...”

“为何?”长公主轻拧着眉头,似乎真的在回想她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将驸马给活活烧死。

哦,她想起来了,她与驸马不合多年,她早就看不顺眼他了。

但对着女儿,却是不能这般实话实说的,于是,她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撒了谎:“孟知义贪污巨大,以至国库亏虚,本就该死。”

孟知义...母亲以前从未对父亲如此直呼其名,难道从前的那些恩爱俱是假象?

“可...那毕竟是父亲...”是您的驸马啊!就算父亲犯下重罪,可那毕竟是您的丈夫,就不能饶恕一二吗?

为何会这般不留情面,以至于到了让父亲去死的地步?

“驸马又如何?”长公主的嘴角扬起薄凉的笑,“天子犯法也须与庶民同罪,不过是一个驸马罢了。”

不过是一个驸马罢了。

离宫后,这句话一直在沈未央的脑子里回旋,伴随着母亲说这句话时凉到透骨的眼神,让她的整个世界开始崩塌。

回到府里,眼前的一切都让她觉得陌生,她完全不能感受到周遭的温度,一回府,便冲到内室捂着被子瑟瑟发抖。

这般战栗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夜深,楚瑾试了无数种办法想转移沈未央的注意力,也是无果。

她无法合眼,不敢合眼,楚瑾便一直陪着她,在静默的夜色里点着昏黄的灯火,听着她杂乱的呼吸和惊悸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沈未央终于动了动,她吃力地想从被窝里爬出来,见此,楚瑾便赶紧去扶。

沈未央此时的状态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她紧紧地攥住楚瑾的手,不停地重复着:“我要进宫!我要去见舅舅!我要进宫...”

楚瑾连连点头,却对她起不到一丁点的安抚作用,无奈,只好在这夜色漆黑的时候,赶紧叫人备好马车连夜进宫。

马车疾驰,沈未央很快就到了皇帝寝殿,她此时根本不理会寝殿外一群奴才的阻拦,直接不管不顾地冲了进去。

冲进寝殿后,她这才发现,尽管此时已是半夜了,皇帝也和她一样怎么也不能合眼。

见到沈未央冲进来,皇帝似乎并不意外,他从座上起身,有些抱歉道:“未央,原本我打算过一阵再去找你的,没想到你竟这么快就发现了。”

“舅舅一早便知道么?”沈未央只是苦笑。

皇帝轻轻点了点头:“走,未央,我带你去个地方。”

一刻钟后,两人坐在了金銮殿的屋顶上,中间摆着一坛子性味极烈的烧酒。

皇帝一把将酒封撕开,直接扬着脖子,举着酒坛子,汩汩地喝了起来。

畅饮一阵后,他嘶了一声,又将酒坛子递给了沈未央:“喝!”

沈未央从前喝的酒都是小饮浅酌,精细酿造出来的佳酿,像这般性味极烈的烧酒,她从未喝过,像这般直接抱着酒坛子大口灌酒的粗鲁喝法,她更是从未做过。